千三我都沒賣的。就這麼碎了，你看著辦吧。”
這沒頭沒腦陌生聲音的一句話，我似乎在哪聽過，卻想不起來了。但是隨後而來的聲音卻大都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了。
“他是個傻子，你也是傻子？”父親的聲音。
“小冬，你跟媽說實話，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相信常春自己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事。你哥不聰明，你可別害他。”母親的聲音。
“媽我真不知道，就一會沒看見他，他就抱著這花瓶過來了。他以為是個茶杯呢。”又一個陌生的聲音。
“這事沒完，你們兩個先和我去把花瓶還給人家。”父親的聲音。
“你真覺得這事是常春幹的？”母親的聲音。
“拿肯定是常春拿的，但鐵定是小冬出的主意，看他那雙眼睛我就知道了，他一撒謊就愛瞪著別人看，其實心裏虛著呢。”父親的聲音。
“那你幹嗎打常春那麼狠呢。”母親的聲音。
他偷了東西，一定要教訓他，不然他不知道這是錯的。另外算是給小冬一個平衡吧。”父親的聲音。
……
“媽怎麼還不回？”林常春的聲音。
“她去旅遊了，要很久才能回來。”父親的聲音。
“那她會給我買杯子嗎？”林常春的聲音。
“會的。”父親的聲音。
“白癡。”還是那個陌生的聲音輕聲地響起。
……
“有空去逛逛，看到有什麼漂亮的杯子，給常春帶幾個。沈陽室內外溫差大，出門一定要穿外套。”父親的聲音。
“嗯。”陌生的聲音。
“小——冬——拜——拜——”林常春招搖的聲音。
……
“爸，趁小冬不在我買了一瓶酒給你。”林常春的聲音。
“還是常春最懂我，每次都是你偷偷買酒給我喝。今天我們爺倆可以喝個痛快。”父親的聲音。
……
“常春啊，有一天我也要去旅遊，要去找你媽。家裏就剩下你和小冬。小冬嘴硬心軟，你是哥哥要讓著他。”父親醉後的聲音。
“我懂的，小冬是小孩，我是哥哥。哥哥要讓著弟弟。”林常春的聲音。
“你旅遊回來要帶許多杯子給我。”林常春的聲音。
“會的會的，一定會的。”父親微弱的聲音。
……
家人的對話夾雜著許多別的聲音。那些年紅過的流行歌曲，廚房裏傳出的炒菜聲響，酒杯碰杯的聲音，迎新年的十秒倒計時，老房子的鏽鐵門聲，新房子的門鈴聲，win98的登錄聲，曾經用過的手機鈴聲……十幾年的歲月濃縮在這些個五花八門的聲響裏，給了我一悶棍，震得我發抖。
我知道了我從來沒有騙到過父親，我知道了父親那天哪裏來的酒，我知道了在父親甚至林常春看來我仍舊是個小孩。
我以為在和他們戰鬥，他們卻在和我生活。
我教唆林常春去偷花瓶，林常春偷了，所以挨了父親的打。那是因為我恨他。
林常春替父親買酒，父親喝了，結果他因此去世了，但那是因為他想父親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