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就在衣櫃裏睡覺,我覺得那裏安全,並且溫暖。我開始蜷縮在衣櫃裏生活,我也慢慢不記得房間的模樣和位置,半夜去廁所一次又一次撞到牆,撞了一次我又直直地走過去接著撞。有人來看到我時我已經不是人樣,滿臉血,頭上一個大的腫塊,牆上到處都是幹掉的血漬。她們把我強行架到醫院,醫生說我得了嚴重的強迫症和空間恐懼症,需要靜養和藥物治療。其實我知道,隻有頂頂能救我。
後來我也走了,帶著頂頂的照片,帶著藥和行李,坐上了去齊齊哈爾的火車。
我巴望著火車再出一次事故,然後我就到陰曹地府跟頂頂道歉,讓她狠狠地扇我直到她解氣。但後來我知道,頂頂其實沒有生我的氣,因為我平安地到了齊齊哈爾。
在齊齊哈爾的寺廟裏我抽了簽,暗示我在八月有場大難,我不信,完全不信。但我突然感覺異常害怕,於是我又想離開。
我總覺得命運跟我開了一個大玩笑,這種變故每天都在折磨著我,我在偶然間吸食它,它就猶如寄生蟲在我的體內,慢慢揮發,日久天長,開始散發出惡臭,變成一隻隻的蛀蟲,一口一口吃掉我的血肉吞咽我的內髒。內心開始有一團火熊熊燃燒,心中的那些嫉妒、憤怒、不平、憎恨都是催化劑,扇風點火,濃煙四起,所有的一切變成一場無法挽回的大結局。當寫上結束的時候我依然還盼望著能夠倒退,而這巨大的作用起卻將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日日夜夜無法安穩,但我知道頂頂也再也無法回來,我變成一個赤條條的罪人。
【聽不見】
天已經很黑,但是誰也沒有開燈,地上一堆煙頭,粟子和佟林彼此依偎著。粟子能夠感覺到佟林在微微顫抖,自己握緊的手硬生生地疼,緊咬著的嘴唇已經有了鹹鹹的味道。
佟林抽了一下鼻子,姐,我是不是真的特別狠?
這是這麼多年佟林第一次叫粟子姐姐,她們從小都是以名字相稱。這一聲姐姐敲開了粟子的淚腺,粟子什麼都沒說,隻是緊緊拉著佟林的手,佟林也是淚流滿麵。
我想去看海,我們明天去看海好不好?
好,我們去看海。粟子點點頭。
第二天佟林起床有些沒站穩,摸摸額頭有些發燙。她扭頭看著粟子依然在熟睡,從抽屜裏拿出幾粒藥丸吞下,胃裏突然一陣翻騰,她奔進洗手間開始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
從城市到有海的地方需要坐十五個小時的車,粟子借口家裏有事請了三天假,專門用來陪佟林散心。佟林在車上還笑言說看來我的故事真有用,還有麵子讓大醫生請假陪護。粟子瞪她一眼不做聲。
長時間的車程,路不好走,一直在下雨。窗外不斷閃過模糊的風景,天開始漸漸地暗了下來。
車子停在路邊的小飯店,粟子和佟林下車草草地吃了點東西,隨後佟林感覺一陣眩暈和惡心,一個沒站穩差點栽倒在地。粟子連忙扶起佟林,觸碰到她滾燙的皮膚,你發燒了?
佟林勉強笑笑,就是小感冒,早晨都吃過藥了,待會兒再吃一些就差不多了。
粟子摸摸佟林的額頭,又看了看她的臉色,擔心地說,看樣子不像是感冒啊。
佟林閃躲著粟子疑惑的眼神,哎呀呀,你別又用醫生的角度解剖我,我又不是屍體,我沒事的,就是感冒。快上車,別人都在等我們。
粟子半信半疑地跟著小跑上車的佟林,看著她吃下藥閉上眼睛睡著了,自己也沒什麼事做,看了一會兒雜誌也歪著頭睡了過去。這時假寐的佟林緊緊咬著牙關,頭部巨大的疼痛讓她出了一身冷汗,口腔裏滲出了血的味道。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車的顛簸,佟林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又吐了出來。
大海就在自己的前麵了。
潮汐的聲音近在咫尺,空氣裏到處彌漫著海水的鹹味,一眼看不穿的大海,裏麵到底蘊藏了多少的秘密和玄機,至今無人知曉。隻能夠站在它的衣擺處,去眺望它的深邃。佟林脫了鞋興奮地朝大海奔去,粟子一邊追趕一邊喊,還在下雨啊,你別到處亂跑,別忘了你還在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