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大牢……沈昭昭從來沒有來過類似的地方,自小沈泠對她是極盡寵愛,端的是錦衣華服嬌寵著長大,這些個醃臢地方她自然從來沒有去過。但沒去過,不代表沒有聽說過。
天澤君為人狠厲,手段多樣,將人折磨的生不如此方法多了去。能被他直接按死的,有時候當真算是幸運。那些活下來的人,被他壓在了魔界之下的魔窟之中,那裏魔氣充盈,暗無天日,對修士來說是墮落的深淵,是難以摧毀的噩夢。
即便是後來被晏長庚放出來後,也變成了人不認,魔不魔的“東西”,神識不清,形神癲亂。
可她現在待著的地方,可是和那傳說中的“魔窟”完全沒有關係啊……若是天澤君將她投入那樣的地方,隻怕根本不用兩個時辰,她就被啃得渣也不剩了。
沈昭昭拖著下巴情不自禁的思索起來。他板著臉,一本正經叫人將自己拖下去的時候,那模樣可真像是深思熟慮後的打算,好像總忍不住似的欺負自己,真要下什麼狠手又有些……算是舍不得麼?
她微微怔忡,甚至不認識自己,哪裏來的舍不得?
沈昭昭不信這個邪,分明自己都仍然記得,怎麼天澤君就想不起來了?她一定得找到方法讓他想起自己!
她正一會皺眉一會咬唇的想著事情,便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向著她這個方向走來。沈昭昭以為是剛剛壓著她過來的魔族,便頭也沒抬的回道:“你們魔尊讓我出去啦?”
這才多久,這就放她出去了?天澤君這麼沉不住氣?
腳步停了下來,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沈昭昭有些奇怪,從地上坐了起來看向來者。這一看不要緊,她微微睜開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
眼前不是那麵目猙獰帶著紅絲的高階魔族,而是一個麵目白淨的姑娘。她身量高挑,長發高高豎起,雖是一身長裙卻半點不拖拉,在腰間利落的束了一根腰帶,更襯的她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風過不折。
沈昭昭看了好一會,才不確定道:“……卿鳳?”
雖然變化頗大,可那一籠彎彎的柳葉眉,似情含情的眉目倒是還有幾分當年的味道。
果然,那人在聽到這個名字後怔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劃出一個矜持的弧度,笑道:“真的是你啊,沈昭昭。”
沈昭昭險些忘了,在這個時空中卿鳳是玄光宗的叛徒,她不僅僅是玄光宗的叛徒更是整個修仙界的叛徒,因為她拋棄了師門奔向了十惡不赦的天澤君,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她的名字永久的從修仙界一切記載中劃去,像是鬼魅一樣的生活在了魔族。
原來的卿鳳不是這樣的。沈昭昭仍然移不開目光,隻是因為卿鳳給她的衝擊實在有些大。
卿鳳也是千嬌萬寵著養大的,她的師父對她就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師兄師姐都對她愛護有加,她天賦雖算不上萬裏挑一卻也是難得一見,故而宗門中對她一向重視,從不會委屈了她。小時候她也時常和沈昭昭鬥氣,滿目是嬌嬌的女兒嬌態。
可是現在呢?
她的眉目染了風霜,嘴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硬,那身嬌憨的氣質全然褪去,站在沈昭昭麵前的是那個不顧一切,奮不顧身的孤傲身影,她放棄了修行放棄了生恩養恩的師門,放棄了之前自己的所有,飛蛾撲火般的飛向了天澤君。
卿鳳將自己燃燒殆盡,留下了一身孤絕傲岸,堅硬冷刺。
沈昭昭也曾陷入過那樣的境地,在千夫所指之時,她也選擇隨著晏長庚一起跳入無間深淵,她理解卿鳳那樣的心境。
兩人的感情從來都不算多麼好,可在這個時候,沈昭昭看見卿鳳心中卻再也沒有了曾經那些小孩子氣般的隔閡與不滿。
“果真是你啊。”卿鳳像是舒了一口氣般。
沈昭昭愣了愣,回過神來:“你是特地來看我的?”
“我剛出了個任務回來。”卿鳳一邊說著一邊將零散的發絲攏到了自己的耳朵後麵,磊落的笑了笑,“聽他們說,天澤君收下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長得很漂亮,漂亮的像個狐狸精。”
……狐狸精。這可不算是什麼好的誇獎,沈昭昭忍不住想到。
“漂亮的像個妖精似的,我在這世間也虛晃了許多年,唯一能想到的人就隻有你了。”卿鳳說道,曾經最讓她無法忍受的就是沈昭昭那張漂亮到了過分的臉蛋,為此不知道鬧了多少次,她最聽不得別人誇獎沈昭昭長得漂亮而將她比的一無是處,如今,倒也是可以坦坦蕩蕩的說出這樣的話。
沈昭昭有些詫異的看向她,見她目光平和對著自己微笑,不知道為何反而有些微微紅了臉頰。
“我原先是想要來看看有誰會長得比沈昭昭還漂亮。”卿鳳接著道,“聽說天澤君還將她帶上了床……”
連在天澤君身邊這麼多年的卿鳳都不敢稱呼他晏長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