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練習 附錄
王子、蝌蚪和青蛙
最近有一篇文章屢次出現在《相互作用分析雜誌》上,本文在其基礎上作了些許改動,熟悉Eric Berne的《人之遊戲》的讀者可能會對其感興趣。按Hans Selye博士的話講,這篇文章的主題是“我們的壓力和挫折大多來自於自我渴望扮演一個非我角色的強烈欲望”。
這麼說吧。什麼東西都是有壓力的。如果在一個遊戲中,我變成某個消極的東西——一隻惡心的青蛙——就會以某種方式體驗壓力。如果跳出這個遊戲轉而變成某個積極的東西——一隻可愛的青蛙——我又會以另外一種方式感受壓力。隻有當我停止裝扮任何青蛙之類的東西,無論是惡心的還是可愛的,並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名叫“意識到虛無”(Aware No-thingness)的王子時,才會真正擺脫困境。
事實上,這就是整本書的主題,以下內容根據這個主題進行了一些變動,以主題統覺(TA)語言的形式來表達。
王子、蝌蚪和青蛙
探索:自然兒童、施咒的父母、著了迷的兒童和解咒的成年人
D.E.Harding
摘要
根據Steiner(1975)的觀點,“Berne在他的格言中引入了精神病治療學中一個最重要的概念,即‘人天生是王子和公主,直到他們的父母將其變成青蛙’”。本文承認這種看法,並對其曆史背景以及現時的理論和實踐意義進行了考察。文章涉及了這樣一些問題:父母是如何發揮其魔力的?王子或公主和青蛙有什麼本質不同?作為前者有何感覺,淪為後者又有何感覺?成熟的青蛙能否翻轉魔咒重新變回王子或公主?哪個是深部治療——是這種身份的突然轉換,還是慢慢地變成一隻更自製、更傲然的青蛙精力充沛地圍著泥沼蹦蹦跳跳?這種緩慢的發展在多大程度上屬於那種突然變形的先決條件?父母的巫術會不會毀掉——更不用說破壞了——王子或公主的本來麵目?或者他那些皇家特征是否還安然無恙,依舊藏匿在著了迷的遊戲者在“見麵遊戲”(the Face Game)或“對峙”(confrontation)中必須佩帶的青蛙麵具之下(harding,1967,1986)?一個人應該脫離遊戲(Berne,1964,PP.178ff.),而不僅僅是以更好的遊戲來取代不好的遊戲,這就意味著要拋棄那個把自己藏於其後的甚至是最好的麵具。如果主題統覺(TA)的目的是這樣的話,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筆者在過去的三十多年一直鼓勵人們麵對這個關鍵的問題:我真正的身份是什麼?根據這些經曆,筆者對這些問題作了解答。如果讀者不願相信,隻需到真正的實踐中對其進行嚴格地檢驗。
王子
兒童(即王子或公主)的“真”是什麼?我們可以從四套線索——四個不同的信息來源來探索。所謂的“真”指的是孩子從自身的角度看自己,而不是我們看他像什麼;這是他的核心實在,而不是由這個實在派生出來的局部外表;這是他作為主體的圈內人的故事,而不是作為客體的局外人的看法。
第一套線索是兒童在學會說話前自己提供的,那就是他的行為。於是,他不會去尋找摔出視野之外的玩具:大概是不見了就意味著不存在了;他會伸手去觸摸遙遠的物體,像貼在牆上的圖畫或掛在空中的月亮:也許對於孩子而言,距離並不存在;所有的東西都被當成是眼前的,就像自己的腿和胳膊一樣;他並不特別留意自己在鏡子裏頭的麵孔:也許那隻不過是景物的一個普通特征罷了;孩子會以某種方式把臉埋在墊子裏,然後仰起來直笑:也許他正在玩一種消滅和重創世界的遊戲呢。
孩子一開始講話,線索就陡增。筆者有一些小朋友,其中有一個曾突然大聲喊道:“我好大也!”另一個(這在他的經驗中並不是不尋常)在數到場人數時總是堅持把自己排除在外:(似乎)把自己數進去就像把房子和房內的人數在一起或把錢包和錢數在一起一樣。還有一個拿了一張整個學校的全景照回家,並能夠成功地叫出了每個人的名字——除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當然,那就是他自己!還有一個小朋友,他站在浴室裏低頭盯著自己,大喊:“我沒有頭啦!”如此等等。這隻是筆者收集的一些小小的例證,意在表明自然兒童對自己的看法與我們對他們的理解是迥然不同的。
第三套線索,即有關自然兒童的內在本質的證明,是在很久以後的生活中提供的。它來源於觀察者(Seers)——所謂的啟蒙者,他們宣稱他們已經重獲了兒童時期的天真和純樸,並對著一個懷疑或冷漠的世界宣告,他們與這個世界對他們的看法是截然相反的。比如,他們中有許多人聲稱他們完全騰空了自己,整個兒裝的都是別人。他們感覺自己除了是容納任何事物的空間或容量之外什麼也不是。有些人指出,距離對於他們而言隻不過是一個有用的虛構,而在其他人看來卻價值不菲。嚴肅地說,是距離逐漸把觀察者和被觀察者分離開來——導致了遁世、孤單和剝奪。也有些人折回來在鏡子裏頭尋找自己不是什麼,目的是提醒自己他們不可能不像他們看來的那個樣子。一個禪宗大師解釋道,他不能確定自己有多高,但也許是三十英尺左右吧!也有一些人強調說他們沒有臉或沒有頭。最為重要的是,屬於不同時代和具有不同文化的觀察者都大膽地認為,他們真正內在的本質(以區別於外在的人性),即他們事實上宣稱自己真正所屬的本質,正是萬物的源泉和目的,是它們在不斷地創造、摧毀和重新創造著這個世界。當然,一些著名的觀察者已強調過,他們種屬的特點就是他們已經重新變得像小孩了。總之,在過去的三千年左右,這些非凡的人物(似乎)一直在滿腔熱情地喚醒著他們童年時期的那些本質的方麵,也使我們相信事實上他們從來就沒有因為成長而拋棄它。而且,這種內部的認識似乎全都能在觀察者生活方式中找到支撐——他們的自發衝動、他們對單純世界的明顯熱愛、他們快樂的感覺、愛的能力、行為的優雅和各種各樣的行為差異,這些全都是純粹意義上的兒童化。
最後,我們來談一談有關自然兒童——王子或公主——的內在故事的第四套線索。這些關鍵的證據隻能靠本文的讀者來提供。它要求你根據自己現在的直接經驗檢查,你自己是否還像別人把你看作小孩子的時候一樣。這就特別意味著根據目前的證據檢驗,你不是在透過一團不透明的、非常複雜的、界限分明的東西上的兩個窺視孔在朝外張望,而是通過空曠無垠的空間在凝視(隻睜大一隻眼睛或者甚至不用眼睛),這個空間立即就充滿了景物以致於景物和空間難分彼此。也意味著你要根據目前的證據檢驗,你離這些印刷字或周圍其它的東西還不到十萬分之一英尺遠(你從一個“近點”往哪裏量呢?不管怎麼說,當你豎著看卷尺時你能讀出它有多長嗎?)。還意味著根據目前的證據檢驗,你不是在以自己的麵孔去麵對房子裏的那些麵孔,而是好像你就是一個畫廊或影展,他們則是在其中被展示了出來。事實上筆者認為,對可見事物的重新發掘和對你兒童天性的複活是永無止境的,一旦你熟悉了它的話。而它所提供的娛樂和活力也是無窮無盡的。
就此總結的話,就是:我們已經考察了四套有關兒童原始天性的線索。我們也注意到了幼小孩子的特別行為;聆聽了年長人有關他們自己的談論;發現天真的觀察者講的故事大致相同;也審視了我們自己並(也許)精確地發現他們所發現的東西:讀者和筆者一樣都係上了“觀察者”威嚴的披風——因為我們完全有權這樣做,不管我們對這種權利的實施是多麼地短暫。最後,我們也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即這四套證據都是相互吻合、相互支持的。簡而言之,筆者認為我們已經揭示了自己的原始本質。這可是一個有價值的工作,如果曾經存在這麼一種工作的話!
王子變成蝌蚪
然而,從一開始起父母就一直忙於念叨著他們的魔咒。這些魔咒很快就會把王子或公主變成青蛙。實際上,還隻是一隻蝌蚪:從一個不成熟的小東西長成一隻十足的、足尺的、好的兩棲動物要花上數十年的時間。
魔咒有很多版本。有些是恭維的——雖說不上過分——“好一個天使般的小寶寶!”“看他那玫瑰般的臉蛋!”“看那可愛的小酒窩,啊,又笑了!”有些則是粗魯的。但不管是奉承還是貶斥,效果都一樣——蝌蚪已經上路了。除了語言信息外還始終有各種各樣的讚成和不滿的非語言信息作補充——話語的音調、麵部的表情、觸摸的方式——這些都是魔力的基本成分。
當兒童已開始懂得魔咒的措詞,魔咒的效果就倍增。花一樣的臉蛋和酒窩等都在開始成形。其它的不那麼可愛的特點也一樣。還有一個存在於現實生活中的使這些特點成形的魔咒版本:“你不‘好’。為什麼?因為在一個由高大、潔淨、敏捷的成人控製的世界,你顯得那麼‘弱小、肮髒、笨拙’。《紐約時報雜誌》,第22頁,1972年,訪問Thomas A.Harris,摘自Steiner(1974)第十頁。那就是你必須看待自己的方式。這個魔咒版本以陳述事實的麵具出現,使人想起中世紀的動物心理學。在這種動物心理學中,夜鶯的歌聲被描述成一種愛情的強烈迸發,它自鳥兒內心湧出,是對其心愛配偶的表白;蛇被描述成既邪惡又醜惡;孔雀被描述成驕傲自大,等等。事實上,那種古老的神人同性論幾乎還不及它的現代搭檔那麼深入。在所引用的例子中,這種現代的神人同性論遠離了其道路而把他對於自己的看法賦予自然兒童,而自然兒童與他的確具有的看法毫無關係。如前所述,有跡象表明兒童在其自身看來,他遠比周圍的那些成人中最大的人還要大得多,有力得多。有一種觀點認為,間歇性的溫暖,伴隨著那種宜人的感覺和有趣的氣味,就是自然兒童自己所體驗到的髒。對於這樣一種觀念,還有什麼更可笑的嗎?要講的都是胡說八道。”這個真正使人著迷的魔咒很快就會變成事實,盡管它的目的並不是要形成兒童的未來而隻是以一種陳述眼前事實的方式來表達。這是一個完全自我完成的預言,因為小孩子處在強大的影響下會顯得很無助,他會在其“削足適履”的過程中,在其變得“不好”的過程中,在其變成一隻從各方麵看來都是蝌蚪的過程中慢慢地學會合作。總之,是變得非常像父母眼中那個弱小、肮髒、無能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