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一

退學申請。

她反複將這幾個漢字讀了好幾遍,才確定自己確實沒有理解錯字麵的意思。

不是退學通知,不是退學報告,而是……退學申請。

這是不是極大的忍耐和讓步,這是不是給予她的,最後的驕傲?

她覺得自己應該極為灑脫地笑一笑,在紙上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姓名,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可是,她做不到。她將自己的臉藏在報告後麵,唯一泄漏感情的,是握著申請書的,顫唞的手指。

隔著一張辦公桌的距離,伊魯卡不安地打量著站得筆直的女孩。他知道在這個時刻提出這樣的意見有失妥當,不過……那份醫學診斷報告現在還放在他的抽屜中。他們是忍者,即便是這樣的隱患,也是不能容忍其存在的。

她以十分緩慢的動作,講申請放在桌麵上。順手抽起原本放置在紙頁邊的圓珠筆,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淺蔥……緋月……

先寫名字,再寫姓氏。作為她的班導,伊魯卡知道這是她的習慣。似乎隻有先牽扯出名字,才能讓她回憶起那個承載了身份和曆史的代號。他一直記得,初次見麵時詢問她姓氏的模樣。那時她不安地低下頭,思索了許久,才輕輕蹦出一句話。

“淺蔥。我的名字是,緋月淺蔥。”

“這樣可以了麼,伊魯卡老師?”熟悉的聲音讓他抽離出回憶。一轉眼,當年的小女孩已經長大。她正站在自己眼前,麵上無悲無喜,既不辯解,也不詢問任何原因。

他接過申請,右下角緋月淺蔥四個字秀麗端正。他“唔”了聲,餘光中瞥到女孩轉身走出辦公室,係在發辮上的銀色鈴鐺閃爍著細微的光芒。

伴隨著鎖扣一聲輕響,伊魯卡收起了那張退學申請。

她叫淺蔥。

布鈴說,她隻要記得自己叫淺蔥就好。因為這世上會有無數個“緋月”,可是眼前這個叫“淺蔥”的,隻有她一人。

“我又不是笨蛋,怎麼會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得?”如果不是布鈴的重複,她不會想起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抱怨。因為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那個可以提醒她的依靠已然不再。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了教室,在一片喧鬧聲中安靜地收拾完了自己的東西。在此時離開教室,不會有任何人察覺。

明日是他們從忍者學校畢業的日子,屆時所有人都將得到成為忍者後的第一份殊榮,刻著木葉符號的護額。同學的對話都圍繞著明日,不過這些皆與她無關。

恐怕除了那個吊車尾,她是唯一無法畢業的人了。

拎著包,她走出了學校。

初夏的午後,蟬鳴聲格外煩擾。樹蔭中籠著她的影子,點點光斑碎在地麵的那團灰中。

她站住。發愣。

灰色的水泥麵上開出了一朵深色的花。

一朵,兩朵,越來越多的,在地麵上暈染開。

後知後覺得發現自己強裝的鎮定再也維持不住。

抹了把臉,她嚎啕大哭。

手指想要擦去眼中滲出的液體,也隻是徒勞,幹脆放任自己很響很響地哭出聲來,讓自己心中的迷茫,傷心和不甘在無法忍耐的靜默後全部爆發。像是小時候,被鄰家的孩子欺負。石頭打在自己腦袋上,很疼,心中委屈,眼淚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那時她12歲。那時是忍者學校畢業的前一天。那時她就不是個很堅強的人,日後也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  唔……有點緊張

☆、章節二

布鈴找到淺蔥的時候,她正蹲在湖邊發呆。雙眼紅腫,纖長的睫毛上凝著淚,麵頰上殘留著亂七八糟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