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給男朋友打電話,第一句說她愛他,第二句告訴他出事兒了。男朋友從國外趕回來大發了一頓脾氣,然後兩個人閃電結婚。
一切都是帶子自己對李越講的,最後來了一句:“李然至於那麼繃著嗎?”聳聳肩,一抬長腿跳舞去了。小梁又是另一種見解:“帶子不懂,隻有我這種規矩人才特別想犯錯誤,李然,人家年輕的時候玩夠了。”李越推開玻璃門,按亮一排排燈。
工作室挺氣派的,兩層打通的格局,裝修風格簡潔而現代。
“每個月開銷很大吧?”周蒙問,攤子鋪得這麼大,一定掙不到什麼錢。李越點頭:“前兩年市場好,現在不過是維持。可是不撐場麵也不行,否則接不到大客戶,像他們今晚去談的服裝集團,正打品牌,一年平麵攝影的單子不是個小數,看火候快簽合同了,在談付款細節呢。”周蒙心裏有一點疑惑,即使李越還沒有跟李然結婚,同居也是很自然的事兒吧?到現在才注意到,變化最大的其實是李越:一頭燙成小波浪的濃密長發,因為瘦削顯得特別大特別有神的眼睛,薄料西服空心穿著,低低的鎖骨,壓抑的熱情,性感到十分。也許她還沒有得到他,如果得到了,應該有一種慵懶。她熟門熟路地帶著她上下參觀,玻璃窗很大,窗外是四環的車流。
這是2001年的夏天,北京正在舉行城運會。
“北京變化大吧?”李越順手合上一幅豎式百葉窗,回過頭來。
“太大了,中關村力學所前麵我都認不出來了。”
“蒙蒙,以後會回來嗎?”“總要等拿到綠卡吧。還有潘登,我們想讓他在美國受教育。”李越微笑,都是為了孩子犧牲,連周蒙也不能免俗。
“前幾個月杜小彬到北京來過,給她女兒辦到英國念寄宿學校的手續。”“這麼小就送出去?”
“也已經七歲了,杜小彬直說送晚了呢。”
周蒙在網上閱讀過杜小彬的大部分作品,這位著名青年女作家最近發表評論說:“一個女作家至少要結兩次婚,離兩次婚,才算豐富地生活過。”是的,杜小彬剛剛結束她的第二次婚姻。
“來,看看李然的私人地方。”李越用鑰匙打開下一層走廊盡頭的一扇門。裏麵是個套間,一半算起居室,另一半是臥室。
起居室四壁空白,家具簡單,一個小冰箱,一套兩件式奶油色皮沙發,櫃式茶幾上散放著幾本書。周蒙掃了一眼,都是物理方麵的專業書籍,信手拿起一本,翻開來第一句是:“宇宙是有界無邊的。”“怎麼看這個?”周蒙不能置信,雖然是學物理的,李然對物理的態度一向如同割袍斷義。“不可思議是不是?已經報名投考北大天體物理的在職研究生了。”李越在臥室門口向周蒙搖搖手,“也許到頭來還是覺得自然科學比較容易把握。”過幾年,李然真跑到一個小大學裏去教普通物理,李越是不會感到奇怪的。“真邋遢,被子也不疊。”
一隻曖昧的中床,臥具是周蒙喜歡的顏色,白色。李越很自然地彎下腰整理床鋪。床頭掛著一張小幅攝影,有一點兒國畫的效果。目光剛待滑過去,周蒙認出來了,那是她的家呀!即使已是斷壁殘垣,一去不回。李越敏[gǎn]到氣氛有異,回過頭來。
“蒙蒙,怎麼了?”
“沒什麼,”周蒙用胳膊飛快地抹了一下眼睛,“這是我們家原來的老樓。”李越釋然了,怪不得那麼眼熟。
“李越姐姐,我本來以為是可以的。”周蒙抬起頭笑著說,兩行眼淚齊刷刷衝過她的麵頰,“我本來以為至少可以和他在一起,至少是一個晚上,”她搖搖頭還在笑,“可我做不到。”李越明白,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