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寐,眯眼看了半天,黃泉忽然驚得蹦起來。
這一蹦沒成功,腦袋反而撞上了床沿,黃泉揉著腦袋再度疼得齜牙咧嘴,而對這一切,罪魁禍首羅喉顯然不以為意。
“黃泉,不該來這裏的。”
“你以為我想來……這裏真是仙山?”
“嗯。”
“……我死了?”
“不。”羅喉皺皺眉,“暫時還沒有。”
仙山與凡間並非完全隔離,除了每年中元諸人可以下山探親、托夢辦協助亡者與生者夢中相見以外,偶然遇上天行異常之時,時空罅隙被打開,處在時空罅隙的生者也可能會因此魂體分離,靈魂飄來仙山,與往生者無異——若是一天之內靈魂未能在仙山辦事處的護送下返回禸體,那這人也便再也回不去了——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黃泉死死盯著羅喉,顯然沒有將人的話聽進去。每天夜裏在睡覺前他都會默默噴一遍羅喉,噴他沒有履行對自己的諾言,噴他在自我,噴他……在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其實有些話聽起來是很失公平的——羅喉明明就很聽君曼睩的話嘛。
如果君曼睩在的話,她一定會低頭一笑說:你就是想武君了,何必掩飾。
所以說女人真是麻煩,不知道看破不說破,還是好朋友嘛?
抱怨歸抱怨,黃泉卻不曾在夢中見到過羅喉,他一次都沒有夢到過羅喉,他以為自己還恨著他,可到如今親眼見到人,才明白,他曾那麼希望可以夢見他。
他也很希望,能揍他一頓。
這麼想著,也這麼做了。
黃泉揪著羅喉的衣領。
“我需要一個說法。”
“你要什麼說法。”
“……”
黃泉這才發現,想問的太多,齊齊湧上嘴邊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他很想知道他當初離開的時候在想什麼,想知道他為什麼要讓自己傳承他的力量,想知道他在離開以後為什麼不曾回來看他——明明楓岫主人剛剛才告訴自己可以托夢的。
最想知道,你可有惦記我。
最想問的反而最沒法問出口,黃泉很悲哀地發現自己憋得難受,到最後脾氣又變得暴戾起來,揪著羅喉的衣領沉默了半天,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我要殺了你。”
羅喉一臉風淡雲輕,也沒有試圖將自己的衣領解放出來,淡淡道:“我已經死了。”
“我不管,你欠我一個道歉!”
“對不起。”
對不起……
聲音與山穀裏的響聲重疊,原來這都是響在自己心裏的聲音。
黃泉一怔。
趁著他發愣的當兒,羅喉也不含糊,將人往床裏頭一推,扯了床簾,扒衣服脫褲子幹脆利落得很。黃泉反而慌了,伸手去推身上的人,卻發現挪不動手。羅喉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是他不曾見過的,無形中釋放著壓力,鋪天蓋地一般,攫住他的每一寸呼吸。
真他媽疼啊。
被進入的時候,黃泉滿腦子隻有這麼一句話。
被褥的香氣與羅睺身上的一模一樣,黃泉這才發現,都是自己思念入骨的味道。
羅喉隻覺得肩頭一陣刺痛,有溫熱的液體劃過,也不知道是血還是誰的眼淚。管他呢,不論是什麼,都是彼此擁有的證明。羅喉這麼想著,反而有點開心,揉揉黃泉的頭發,親親眼皮,將人抱著怎麼都不撒手了。
誰他媽說這人是活了幾百年的老頭子的……
失去意識前,黃泉疲憊而鬱悶地想著。
待到日薄西山,楓岫坐在接引辦的桌子後頭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卻瞅見自家鄰居大老遠拉著白白的一團往這邊走來,近了才看清他身旁的不是旁人,正是黃泉。
“我不走。”別扭,別扭。
“黃泉,英雄應該死在戰場上。”羅喉好脾氣哄著人。
“與你相處難道不算是在戰場?”瞪。
“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但不是現在。”
默默無視掉在場的楓岫,羅喉湊過去親親黃泉的唇,轉身打開接引辦後院的門,將身旁的人踹下了山。
黃泉皺著眉隻瞧見羅喉的臉離自己越來越遠,卻看不清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