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在回憶裏的事情,總是飄忽得如在夢中,美輪美奐。
那年,盛夏。我走在一條很長很長的窄巷子裏。
我的左邊應該是高高的紅磚牆,那牆頭總之很高我無法看到,但我知道那上麵有厚厚的水泥並布滿了碎玻璃碴。右邊是一所學校的教學樓,敞開的窗戶裏麵傳來集體朗讀英文的聲音…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一定是曠課了。
曠課跑到別的學校,通常隻有兩個理由:堵人茬架或者拍婆子柳蜜。在那個腎上腺與荷爾蒙交替失控的歲月,這兩件事都極其危險,特別是落單兒的時候。
我不知怎麼就落單兒了。我有些緊張,越來越緊張。十五歲那年我們在各個學校似乎都有不共戴天的仇人和唾手可得的豔遇——豔遇倒不怕落單兒——當然小宇在五中跟人家套磁的時候曾經被一群很玩兒的女生騎著車追打屬於特例。
那個危機四伏的年代,在敵方的勢力範圍,任何的懈怠和愚蠢都可以導致流血。
柳樹巨大的樹冠高高地淩駕與圍牆之上,柳枝越過碎玻璃碴陰險地垂下來,知了也在不懷好意地瘋狂大喊著。
我的手心開始出汗,腳趾在濕悶的球鞋裏很有些膩滑。於是我用力攥了攥軍挎裏的菜刀手柄——手柄是濕的。
有個思想家總結過:你所恐懼的都是要發生的。這是句屁話,但是很準。
小巷口金紅色的夕陽的光芒被幾個迅速出現的剪影擋住,隻要看看那恣意鬆懈站立的形態,我便知道攔住去路的是些什麼貨色。
“那小孩兒,你哪的?”
我迅速轉身,疾走,大腦空白,但全身肌肉縮緊。
“站那兒!說你呢!”
操!我聽出了這聲音,呼地笑了出來。我轉過身,笑著看那些剪影。
“看你那熊樣兒!還跑?你比板兒磚跑的快?”
“我們怕你落單兒讓人拍成茄子,專門曠課來救你。我最喜歡的幾何課都不上了,你丫的知道幾何多難麼?”
“那孫子剛才肯定嚇哭了你們信麼?”
我迎著夕陽越走越快,然後跑起來,過程中我貓腰撿起一塊磚頭用力向他們腳下砸過去。他們驚叫著跳起,然後笑著四散奔逃。
定格——我的青春定格在那些在夕陽中跳躍的剪影裏麵。
這是我要講的那種故事——十五六歲男生的全世界,事關青春和兄弟,事關那些我多年之後自己都不理解的混亂狀態。
若你也曾熱血洶湧,那麼定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