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所有人問題的,別人就會參與。
孫甘露:這個電影裏兩個人在說話,有點交互的意思。
王朔:人就是和人交流。有的時候,一間房子就是一個世界,非常豐富。剛寫完的時候,我還跟人聊過,我覺得現在這部片子拍攝用的是討巧省事的方法,是一個粗枝大葉的方法。其實屋子裏有很多特殊的地方,那得細細地去觀察,人那張臉上充滿多少細節。你在一個城市拍,你在一塊平原拍,你哪怕出外景出到天邊去,也跟在一個屋子裏拍是一樣的。隻不過大家都覺得外邊才叫風景。
將來我可能還真要去做一陣導演,隻有當導演才能取得利益最大化,把最後這二三十年的錢寬寬裕裕掙出來。有人說你行,因為導演就一條:你得明白你要的是什麼。底下人拿出一方案,你得馬上給出意見行還是不行。這我估計問題不大。也有人說你不行,說做導演畢竟要跟人打交道,至少不能當場跟人碼。而我現在太愛跟人急。
其實我最擔心、覺得最恐怖的是,到電影院見人,鋪著紅地毯進去和戴著腳鐐進去是一回事,我不覺得這些導演演員誰真覺得好,大概第一次被觀眾矚目挺好,後來簡直是千夫所指,指著誇你也不舒服,這種東西嚐一次就夠了。
孫甘露:好多人幹電影是衝著這個去的,沒到那上頭溜達一圈,都不算拍電影吧就跟諾貝爾獎似的,沒得著,那就算白寫。
王朔:我覺得實際操作往往大量的爭執發生在趣味不同上,如果審片的是學古典的,心裏有幾個碰不得的,你不同樣尊重就是冒犯了。
現在我覺得文字有很大的局限,簡體字簡化畫麵,是殘缺的信息。文字簡化信息簡化到最後必然剩下一概念,概念經過串聯經過公證就會形成公共價值觀,就會形成不同意一個概念就是反公共——本來沒多大事。
我當然認為所有寫小說的作家都有資格做導演。小說多具體呀,每一個細節,都要想到還不能和人重樣兒,重了就算抄襲。導演都沒這個本事,我不是擠兌他們。我見過的,能完全獨立想象一部電影細節的隻有一個薑文。大部分導演的想象是靠編劇提供,靠編劇激發,再由攝影美術道具一項項做實。導演是所有藝術門類中最不真實的人,他就是一個總彙,是一個整合資源的人。
孫甘露:我認識的導演少,沒見過他們拍戲,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一想到拍戲得捎上那麼多人、事、東西,先就想躺下了。當導演先得身體好。
王朔:日本管導演叫監督,監督大家幹活,我覺得挺準確的。在好萊塢,錢、最終剪接權都被製片人拿在手裏,導演無非就是現場工頭,相當於造房子時的施工監理。所以你隻要了解這個流程,有各方麵信任,就可以幹這個事情。
現在大家不敢幹,是對這個行業不了解,以為很深,沒一個創作行當帶這麼多幫手的,活都讓人家幹,自己蹲一邊光點頭搖頭說對不對。攝影美術其實是提供技術支持的人。
有了技術支持,再省了中間費用,拍一個自己日常生活電影,然後在網上傳播,我覺得真花不了多少錢。每個人都有權利也有可能、也表達得起自己的生活了,那時候,就逼得藝術家徹底平民了,在藝術領域的自由表達,我覺得指日可待。
估計將來每個人的成長過程,都會拍一個電影,就像過去每個人青春期都寫歌詞一樣。不好的就淘汰了。我覺得相當多的導演是拉洋片的。
孫甘露:沒準我下回逮一機會也拉一次。圓夢。
王朔:其實電影不是夢,也是日常生活畫麵的截取和重拾,再奇幻再未來也是建立在人情和現實生活邏輯上的。說夢隻不過是誇大其辭給自己吹牛逼。我沒見過一部電影不是人類生活投射,動物也全擬人了。誰有什麼想象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