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1 / 3)

楊帆見到越來越多的成功病例,很多得了這個病的人術後三個月便同正常人一樣,楊帆覺得楊樹林可以接受手術了,這時候,錢也湊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就是尋找腎源,醫院的腎源很緊張,楊樹林前麵還排了好幾個人也在等,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輪到楊樹林。此時楊樹林的情況已經很糟糕,每天都在身體缺水的痛苦中煎熬,每個禮拜的透析費用就兩千多塊,還不能解決實質問題。大夫說,別光指著醫院,自己也想想辦法。

楊芳和薛彩雲都回了加拿大去尋找腎源。那邊人口少,病人也少,有愛心的人還多,捐腎的人也多,不那麼供不應求。

一天天過去了,什麼時候才能有合適的腎還遙遙無期,看著楊樹林得不到治愈,楊帆也很痛苦。一天,楊帆在車站等車準備去醫院的時候突然做出一個決定,把自己的腎給楊樹林用。這麼做,不僅為了消除楊樹林的痛苦,也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痛苦。做出這個決定後,楊帆豁然開朗。

在去醫院的路上,楊帆眼前浮現出很多畫麵:小學開學第一天,楊樹林騎著自行車把自己放在大梁上去報到;自己帶著楊樹林車的陀螺去學校贏得同學們的羨慕;楊樹林替自己開家長會,挨老師批評;中考的時候,楊樹林趴在桌上給自己寫鼓勵的信;上大學的時候,楊樹林騎自行車給自己送肉牛、和自己比舉啞鈴,一幅幅畫麵,過電影似的在楊帆眼前一一閃現。楊帆覺得,自己這麼做是應該的,必須的。他責備自己為什麼沒早點兒這樣想。

楊帆沒有立即把這個決定告訴楊樹林,而是先跟沈老師說了,沈老師聽完沒有表態,而是說,你還得問問其他人。

沈老師說的其他人,指的是大夫、陳燕和楊樹林。問大夫,是從可行性的角度考慮。問陳燕,沈老師知道楊帆和陳燕的關係,這件事情不得不考慮陳燕的態度。問楊樹林,他是否接受自己兒子的腎。

大夫說,如果楊帆能捐腎,那再好不過了,活體腎優於屍體腎,親屬腎優於非親屬腎,而且從健康角度考慮,一側腎摘除後,另一側腎仍能擔負身體所必須的全部生理功能,隻要以後減少體力勞動,加強鍛煉身體,依然能保證身體健康。

陳燕知道楊帆的決定後,絲毫沒有阻攔,她認為楊帆的決定是正確的。這些年,陳燕對自己父親的死一直耿耿於懷,她爸爸是在一場交通事故中喪失的,沒有合適的血源,失血過多,沒搶救過來,陳燕至今後悔自己那時候還小,給爸爸獻不了血。現在,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楊帆身上,除了支持他,陳燕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楊樹林沒有答應,理由是:你還年輕。楊帆說,所以我的身體允許我幹這件事情。

楊樹林說,我的痛苦自己承擔,不用你分擔。

楊帆說,你好不了我會更難受,這種痛苦比少一個腎以後要麵臨的痛苦更痛苦。

楊樹林說,可是你這樣我會很痛苦。

楊帆說,那就讓你痛苦吧。

楊樹林說,你為我不用這麼奉獻。

楊帆說,這根本不是奉獻,我這麼做其實很自私,完全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還能有一個父親。

楊樹林說,如果是你的腎,這個手術我不做了。

楊帆說,你不做我也捐,到時候掏出來你不用就浪費了。

楊樹林說,浪費了我也不用。

楊帆說,行,到時候咱們就走著瞧。

在這件事情上,父子二人無法心平氣和地達成共識。楊帆是必須捐獻,楊樹林是堅決不用, 兩人的態度都毋庸置疑,沒有半點兒商量的餘地。沈老師從中調節,給楊樹林做工作,說大家都盼望他早點兒好起來,早換一天腎,不僅他少痛苦一天,所有人也都少擔一天的心,特別是楊帆。楊樹林說,但是我不能用楊帆的腎,否則即使我好了,我也會後悔的。沈老師說,可是楊帆如果不這樣做,他也會後悔的。楊樹林說,寧願讓他後悔,我也不能後悔。

楊帆並沒有因為楊樹林的拒絕而改變決定,他做了檢查,腎型基本和楊樹林的匹配。楊樹林知道楊帆做了檢驗,出結果前,他希望二十多年前住平房的時候鄰居王嬸傳的那句謠言是真的:楊帆不是楊樹林的親生兒子。這樣,腎型就有可能不匹配,楊帆的計劃就無法實現。但是檢驗結果讓謠言不攻自破,也讓楊樹林的希望落空。雖然檢查結果沒有斷了楊帆給楊樹林捐腎的念頭,但也讓楊樹林洋洋得意了一番:讓你們再瞎逼說——搬家後王嬸和楊樹林住在一棟樓裏,現在老了,整天在小區裏溜達,比以前更八卦了,沒事兒的時候還不忘提起二十年前薛彩雲的緋聞,傳傳楊帆和楊樹林的可疑關係,她總說,我怎麼看他們爺倆兒,怎麼覺得不像。現在,檢查結果讓王嬸啞口無言了。楊樹林覺得挺殘酷的,斷了老太太一輩子的樂子,有點兒於心不忍。王嬸知道真相後,從原來的嘮嘮叨叨,變得沉默寡言,別人問她怎麼了,她說沒事兒,我成熟了。

透析了一段時間,楊樹林的病情得到了控製,為了節省治療費用,從醫院搬回家住,透析的時候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