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呀……”鮑元才說，“共軍把咱們的一點家底都砸完了。不然，就在這裏過個年也算湊合……”
“還不是都怪你……”鮑元才的話勾起了熊武淪落為喪家犬的傷心事，“你非要去打什麼楓埡坪的區政府，要給共產黨一個下馬威！……你是炸了他們幾間房子殺了十來個人……可倒好，人家殺了個回馬槍。你把爹娘老子都賠了進去不說，還害得老子的窩也被端了。丟了上百個兄弟的性命，這劃算嗎？”
“熊爺。你當初可是同意的……”鮑元才不服地說。
“要不是你那個找死的爹讓人送信來，你又煸乎，我能不同意嗎？”熊武說。
“好了，好了……不提這檔子走麥城的事兒了……”鮑元才心煩地說，“此仇不報非君子也……”
“仇是一定要報的……”熊武惡狠狠地說，“你的仇，老子的仇都要報……隻是不比從前了，要報仇也沒那麼容易了呀……”
“不容易也要報！”鮑元才喪心病狂地說，“……可在這裏躲著，藏著，哪一天才能報得了仇？！”
“老三。你這就不懂了……”熊武寬慰地說，“這裏是老子拉杆子的地方，是福地。再說，這方圓幾百裏，哪還能找出個比這裏好的地方？……熊瞎子到處覓食，也必有一窩。等老子緩過勁兒來，把天罡寨再收拾收拾，搞得比從前還要氣派……到那時，招兵買馬。有了人，什麼大事幹不成？！”
“可眼前呢？”鮑元才挑動地說，“在外麵帶回來的那點糧食吃不了幾天……”
“咱們可以打野獸呀！”熊武說。
“這總不是辦法……”鮑元才說，“眼下快過年了，總得讓弟兄們有個想頭……”
“哪咱們去搶呀！”熊武凶狠地說，“咱們是土匪呀！當土匪，他媽的就是靠殺、靠搶才能過上好日子……”
“就要熊爺這句話！”鮑元才心中暗喜，隻要熊武能帶人去打楓埡坪，他為爸媽的仇就可以報了。他又給熊武加上一把火。大聲問眾土匪：“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
眾土匪哪知道他的用意，隻想到下山去，有吃的，有喝的，還有女人，於是齊聲回答：“是——”
“你看……”鮑元才給熊武火上添油，“弟兄們多齊心。隻要熊爺一聲令下，明天我們就下山，搶他媽的一些好吃，好喝的回來，再順便綁他幾個年輕美貌的女人，讓弟兄們歡歡喜喜，美美滋滋地過個大年……”
“好——”眾土匪狂亂地叫
“先不忙……這事兒得從長計議……”熊武未免有些擔心地說。
“是不是熊爺被打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哪？”鮑元才故意改用激將法，“如果真是這樣，熊爺您歇著，我帶著弟兄們下山……”
“他媽的。老子熊武什麼時候怕過？”熊武被鮑元才損了麵子，叫了起來，馬上自解地說，“老子是想歇幾天，養養精神，蓄蓄銳氣後再下山。這一路上都快跑散架子了……”
“那……準備什麼時候？”鮑元才追問。
“就趕在過年前吧……”熊武想了一會兒，逞強地說，“這一次老子要親自出馬，趁他們忙著過年不防備，衝進楓埡坪，殺他個片甲不留，搶他個滿盆滿罐，玩他個痛痛快快，把這幾個月的損失撈回來……”
“聽熊爺的……”眾土匪興奮地怪叫著，傻笑著。
“弟兄們。快出去找些幹柴，打幾隻獵物回來……”鮑元才見目的已經達到，心中暗喜，大聲喊著，“讓熊爺和大家一起暖和暖和、補補身子，歇好了殺下山去……”
“好哇——”土匪們胡亂叫著，紛紛往洞外跑去。
“郎獾。”熊武叫住了往外跑的一名土匪小頭目。
“熊爺。有何吩咐？”叫郎獾的土匪小頭目跑到熊武麵前，點頭哈腰地問。
“帶兩個弟兄，去龐二爺那裏把娥子給老子找回來……”熊武知道共軍打下天罡寨後，娥子準是跑回到龐小壯那裏去了。耐不住地說，“媽的，老子快憋死了，快要去蹭大樹了……”
“是。這就去。”郎獾答應著跑了出去。
鮑元才一聽就知道熊武想幹什麼了，偷偷直笑。
郎獾帶著兩個小嘍羅來到龐小壯家，還離小木屋幾丈遠，他就迫不及待地大聲叫著：“二當家的。二當家的……”
小木屋裏，娥子聽到了喊聲，一時驚慌得不知往哪裏躲，害怕地對龐小壯說：“是熊武的人來了，肯定是來找我的……”
龐小壯也聽到了喊聲，生氣地罵著：“熊武這狗日的又回來了……媽的。我去把他們宰了……”他說著就去抓劉秀南給他的那支步槍。
娥子拉住他：“不行呀……他們人多，你會吃虧的……”
“就是拚了，我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把你帶走。”龐小壯下定了決心。
“小壯。”娥子明事理的說，“我個人事小，你別忘了劉區長交代給你的大事……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娥子說的話讓龐小壯冷靜了下來，他腦子裏快速思考著應對土匪的辦法。他看了看屋裏實在無處可藏，急中生智，把娥子拉到床上，抓起一個布包往她的肚子上一放，然後拉上被子，給她蓋好。輕聲說：“不要怕他們，也不要慌張，裝著懷了孩子，我來對付他們……”
龐小壯剛囑咐完，郎獾就和兩個小土匪也不敲門地闖了進來。
“娥子。快收拾收拾跟我們走吧。熊爺想你了……”郎獾一進門就喊著。
“哦……是郎隊長……”龐小壯看來的隻有他們三個，有些放心了，假裝客氣地迎上前，“什麼時間回來的？”
“媽的。今天響午才回來……在外麵東躲西藏的真他媽不是人過的日子……”郎獾發著牢騷。
“熊爺和弟兄們都還好嗎？”龐小壯問。
“還能好嗎？”郎獾說，“跑了幾個月，個個都像餓癆鬼似的……”
“告訴熊爺，過兩天，我上山去看他……”龐小壯套著他們的話。
“別，別……”郎獾知道他和熊武的關係，忙說，“你要想去就跟我們一起回去……你要不想去呢，也趁早甭去了……”
“看來，你們這次回來還撈回不少好東西呢……怕我也去分上一份……”龐小壯故意說。
“狗屁！有東西老子們也就懶得再下山了。誰還不會享清福……”郎獾惱火地說，“就是因為沒吃沒喝的，熊爺才要親自帶著弟兄們下山去搶一把，幹一票……”
“準備去哪裏發財？”龐小壯問。
“還能去哪兒？！遠的跑不動了。還不是拿山下的楓埡坪開刀……”郎獾說，“鮑爺還要為他的爹娘老子報仇哩……”
“什麼時間動手？”龐小壯急問。
“你又不去，打聽這幹啥？”郎獾不耐煩地說。
“不去，還不能到時候為弟兄們點兩柱香呀……”龐小壯笑著掩飾地說。
“難得二當家的還想著為弟兄們祈福……”郎獾感激地說，“這具體時間還沒有最後定下來……熊爺說了，剛回來，累了，要歇幾天……可能會趕在大年夜前下山……”
“好。我記住了……到時候我一定多為弟兄們點幾柱香……”龐小壯暗自高興地說。
“好啦。我也不能再耽擱了……”郎獾說，“得趕回去。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娥子。快收拾收拾走哇。熊爺正等著你呢……瞧你，怎麼還躺著……”
“我……我有身子了……”娥子故作虛弱地說。
“什麼？我們走的時侯還看不出來，怎麼現在有身子了？”郎獾有些懷疑。他走到床邊看了看娥子被子蓋著的挺起的大肚子。
“郎隊長。你也不想想，你們走了多久了……”龐小壯趕緊上前，“就是種莊稼，那時點的種，現在也該長成苗了……”
“不行……”郎獾說，“抬也得抬回去。”他說著就要動手拉起娥子。
“這可動不得……”龐小壯趕緊攔住他，“現在正是成形的時候，一動，還不掉了……這可是熊爺的種呀！弟兄們誰不知道，熊爺早就盼望有兒子了……”他故意把熊爺二字說得很重。
“真是熊爺的種？”郎獾問。
“不是熊爺的還能是誰的？”娥子在床上說，“有熊爺在，誰敢沾我的邊……熊爺他心裏有數……”
“這可怎麼是好……”郎獾猶豫了，“二當家的。熊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接不回去人，他還不把我給吃了……”
“這次，你大可不必擔心……”龐小壯笑著說，“你想呀，你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熊爺，他高興還來不及哩！隻會誇你會辦事……如果，你真硬拉著娥子回去，把熊爺的種給顛掉了，那他才真會吃了你哩……”
“好吧……”郎獾無可奈何，“我也隻好回去稟報了……等搶完東西回來。讓熊爺自己來接……”
“算你郎隊長長心眼了……”龐小壯誇獎地說。
“那我們折回去了……”郎獾隻好說。
“不送了……”龐小壯一包拳，恭敬地說，“回去代我向熊爺、鮑老弟問個好，就說二當家的祝他們馬到成功，到時候一定去賀喜……”
看到郎獾和兩個嘍羅灰溜溜地出了門走遠了，龐小壯趕緊把娥子拉起來：“娥子。這裏你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還是下山去楓埡坪找劉區長吧……告訴他們，土匪過年前要去打區政府，搶老百姓，讓他們有所防備……辦完事後，你就留在他們那裏，千萬不能回來了……”
“那你呢？”娥子擔心地問。
“我還不能走……”龐小壯說，“我走了他們會起疑心的……再說，劉區長還交待給我了任務。共產黨相信我，我一定爭取立功贖罪。將來才好做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嗯……我走了，我怕他們找不著我，會饒不了你……”娥子有些擔心地說，“他們可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不用擔心……”龐小壯寬慰地說，“我一口咬定你懷了熊武的孩子，說你是為了生下他的孩子，回娘家養著去了……他們不會把我怎樣的……”
“我不想離開你……我怕……”娥子“哇”地一聲哭出來撲進龐小壯懷裏。
“好了，別哭了，這隻是暫時的離開……”龐小壯安慰地摸著她的頭。
“我……什麼時候下山？”娥子眼裏噙著淚。
“越快越好……今天太晚了，明天一大早你就走……”龐小壯說，“在那裏等著我……等我跟劉區長他們一起消滅了土匪，活捉了熊武後，也下山去住。……我們正式結婚，做光明正大的夫妻，好好地過日子……”
娥子欣慰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