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凍死,也不能穿這件毛衣……”孫玉華嚴厲地說,“我們這個隊伍是有紀律的,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毛衣就更不能拿……”
“這是群眾已經捐了出來的……”馮曉妮還想辨解,她想說服孫玉華,她要為他的身體健康著想。
“群眾捐出來的也還是群眾的,是捐給災區群眾的,而不是給我們的……”孫玉華批評教育地說,“我們的責任就是把這裏群眾捐贈的財物如數送到災區群眾的手裏,而絕不是截留、獲取、侵占群眾利益……如果大家都像你這樣,你拿一件衣服,他拿一床被子,那跟國民黨兵有什麼兩樣?!”
“我……”馮曉妮鼻子一酸,淚流了出來。
“唉,你這個小年輕人哪……”孫玉華看到她哭了,放輕了語氣,“一定要加強政治學習……做共產黨的幹部,就必須吃苦在前,時刻想著群眾利益……”
“我……我錯了……”馮曉妮檢討地說。
“好,知錯就改,馬上把毛衣送回去!”孫玉華囑咐地說。
“是。”馮曉妮流著淚,抱著毛衣跑了出去。
童書文剛從外麵回來,他看到馮曉妮流著淚跑下樓梯,跟他擦肩而過,連聲招呼都忘了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走進孫玉華的房間。
孫玉華看是童書文進來,說:“老童。你來得正好。你明天去婦救會宣布一下。凡是捐贈的物品,誰也不允許動。必須如數送到災區群眾手裏,誰要是拿了,給嚴厲的處分。”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童書文說,“……唉,剛才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從捐贈的物品中拿了一件毛衣給我,讓我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她有些接受不了……”孫玉平說。
“噢,這小丫頭還知道關心人了……”童書文笑著說,“不過關心的方式有問題……”
“你還說呢……”孫玉華也笑了,“我剛才是凶了一點,讓人家都哭鼻子了……”
“凶點沒關係,……”童書文說,“年輕人嘛,她自己會琢磨出道理的……”
“是啊。縣委、縣政府成立以來,陸陸續續進了不少新人,要加強他們的教育呀……”孫玉華說。
“這個想法我有,還做了個培訓計劃……”童書文說,“隻是工作一忙,就擱下來了……”
“那就安排在晚上……”孫玉華說,“有空,我也去給他們講講……”
“本來就安排你講第一課哩……”童書文笑著說,“我還選了其他幾名同誌擔任教員,到時候,你可得支持喲……”
“學習是頭等大事,沒問題!”孫玉華爽快地說。
兩人會心地笑起來。
“哎,老童……”孫玉華一下子想起馮曉妮說他的臉和手都凍了,便揉了揉手和耳朵問,“我得先向你這個大知識分子請教一個問題……”
“我可不是萬事通呀……”童書文謙遜地說。
“你說北方可比這裏冷多了吧……”孫玉華說,“我從小在那裏長大,從來沒有生過凍瘡。這到南方來第一年就被凍成這樣……”他指了指自己的手和耳朵。
“這是因為這裏空氣含水份多,冷再加上潮濕,更容易傷害人的皮膚……”童書文說,“北方雖然冷,但空氣幹燥,皮膚表層無水份,影響不明顯,加上你習慣了,也就沒事了。到了南方,你根本沒想到會凍傷,就不注意防護,因此,老天就給你了一點顏色……現在已經凍了,就多揉揉,多搓搓,讓皮膚上血液流動,增加熱量,今後習慣了,也就不會再凍傷了……”
“這事,你還得跟北方來的同誌多宣傳宣傳。別以為是北方來的,抗凍。不采取措施,一樣會被凍傷。就會影響戰鬥力呀……”孫玉華深有感慨地說。
“我明天讓衛生員配些凍瘡藥給被凍傷的同誌們發下去……”童書文說,“現在隻能采取亡羊補牢的措施了……”
“南下前,隻聽說南方的蚊子大,像麻雀似的,一叮上就一個大包……”孫玉華笑著說,“沒想到麻雀大小的蚊子沒見著,倒是先被鬼天氣整了一下……”
“這就是南方天氣的特點……還有許多鮮為人知的事兒呢……”童書文說。
兩人開心地笑了起來。
“哎,老孫。過幾天就是元旦了,大家平時工作都很幸苦,要不要搞個聚餐,改善一次夥食?”童書文問。
孫玉華考慮了一會兒,說,“我看算了……當地群眾沒有過元旦的習慣,我們入鄉隨俗吧……再說現在又是救災期間,我們也不寬餘,就和平時一樣……同誌們會理解的……”
“好吧!”童書文雖然同意。但對他這個兼管後勤的副縣長來說,他心裏感到不免有些苦澀。
馮曉妮回到婦救會的宿舍後,再也忍不住了,扒在被子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好了,好了,快別哭了……”喻正英走過來安慰她,“看你,都參加工作了,還像著小孩子似的……”她看到了床上的那件毛衣,什麼都明白了。
“批評就批評唄,幹嗎發那麼大的火,像要把人吃掉似的,嚇死人了……”馮曉妮抬起身,收住淚,感到委屈地說。
“這也怪我……”喻正英說,“我看到你挑出件毛衣,說是去送給孫縣長,也沒多想,也沒阻攔你……孫縣長不光是批評你,也是在批評我……”
“大姐……”馮曉妮拿手絹擦了把淚說,“這沒有你的責任,都願我自己……”
“你這也是出於好心……”喻正英寬慰地說。
“這個大男人,根本不領情,就知道發火……”馮曉妮已經止住了眼淚,深有感悟地說,“大姐……你說,怎麼孫縣長一下子就能反應出來這樣做是侵占群眾利益,我怎麼想不到呢?”
“這就是共產黨人的基本覺悟……”喻正英說。
“覺悟?”馮曉妮問。
“對!孫縣長看這件事情是站在共產黨員的立場上來看的,所以是是非非,他非常清楚……”喻正英說。
“那……我也能成為一名共產黨員嗎?”馮曉妮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能!”喻正英讚許地說,“隻要你有這個願望,能完成好組織上交給你的任務,經受住組織上對你的考驗,就能成為一名共產黨員……”
“那……”馮曉妮認真地問,“組織上什麼時間對我考驗?”
“嘿……”喻正英笑了,“從你加入這個集體,組織上就已經對你在考驗了……今後可不能再哭鼻子嘍……”
“我一定努力工作,再不犯錯誤了……”馮曉妮臉紅地說,“大姐,往後,你可得多提醒提醒我……”
“我會的……”喻正英笑著說,“說不定,將來我還會成為你的入黨介紹人呢……”
馮曉妮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感激地望著喻正英好一陣子,還是忍不住難為情地說,“我……我還是想送給孫縣長一件毛衣,我覺得他真的很需要……”
“還送?”喻正英疑惑地問。
“我自己給他織一件……”馮曉妮說。
“你會嗎?”喻正英問。
“我會。你看,我這條紅毛線的圍巾就是我自己剛織的哩……”馮曉妮說。
“那你就織吧……我明天讓老童幫你偷偷量一個孫縣長上衣的尺寸……”喻正英說,“這可不是侵占群眾利益,是你的一片心意……”
“可是……”馮曉妮為難的說,“我去看過毛線了,身上的錢差一點,不然怎麼……”
“好。我都明白了……”喻正英說,“我來給你湊一點,讓你早日把毛衣織出來,送給孫縣長……”
“謝謝!”馮曉妮這才真正地笑了。笑容填滿了她臉上兩個好看的酒窩,她的心裏也是暖洋洋的,甜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