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3 / 3)

“什麼喜訊?”孫玉華問。

“大嫂懷孕了……”孫玉穗聲音雖然很小,但乃流露出喜悅。

“真的?”孫玉華聽得真真切切,他說不清內心是喜是憂。

“你們在說什麼呢?”劉秀南安排完卸車和送糧的事情後走進辦公室來。

“嘿……”孫玉穗偷偷地笑著。

“你真懷孕了?”孫玉華這才注意到妻子的肚子已經微微凸起,他關心地拉起劉秀南的手問。

“看你……”劉秀南將孫玉華的手甩開,紅著臉點了點頭,笑著責備地說,“是玉穗說的吧……這小妮子,嘴倒挺快……”

“報告區長,是我說的。”孫玉穗一本正經地說,“這是事實嘛……”說完她忍不住地笑起來。

“懷孕是件大事,她非得向我報告才對呀?!”孫玉華開玩笑地說。

“你呀……”劉秀南譏誚地說,“到底是兄妹,就知道護著她……”

孫玉穗輕輕拉了拉傻乎乎地站一旁的趙孟樓衣角,小聲說:“還不快走……讓人家兩口子親熱親熱……”隨後兩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有多久了?”孫玉華問。

“還問我,你還不知道呀?”劉秀南反問他。

“嘿……”孫玉華傻傻地笑了笑,想了想說,“唉,真不是時候……這樣吧,最近上級給我們打過招呼,南下的女同誌如果感到條件艱苦,吃不消的話,可以先回老解放區去,等條件好了,再回來……你懷著孩子,怎麼工作?不如先回老家,我讓玉穗送你,等生完了孩子再回來……”

“誰說我不能工作了?”劉秀南賭氣地說,“我可不想回去……玉穗肯定也不願意走……”

“那你……”孫玉華有些擔心。

“你管你該管的事兒,我個人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劉秀南執拗地說,“……不是還有玉穗在身邊嗎?”

“這……”孫玉華還想勸勸她。

“好了……你又不是專程為這事兒來的……”劉秀南把話叉開。她不讓孫玉華為她擔憂,也知道他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對她說。

“哦……”孫玉華會過神來,他知道自己的老婆是個剛強的女人。她隻要主意已定,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他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何況他來之前並不知道老婆懷孕的事兒,是為救災的事情而來的。他把話轉入正題對劉秀南說,“運來的糧食隻能解決一時半會兒的問題,靠我們省下來的口糧也不是辦法。真正解決糧荒,必須開展生產自救。我是來和你商量這件事兒的……”

“這些天,我也在琢磨這個事兒,還和老丁議了議……”劉秀南說,“正準備向縣委彙報哩……”

“那好啊……”孫玉華高興地說,“說說你們的想法……”

“我們想在咱們區的這一片大山上想想辦法……”劉秀南說,“山上有許多野獸,像特別是野豬很多,還經常成群結隊地下山來糟蹋老百姓的莊稼……我們區政府能不能組織民兵結合訓練上山打一次獵?彌補糧食的不足……”

“這主意不錯。”孫玉華說。

“那也得請示你批準呀!”劉秀南說,“得給我們補充一些子彈……”

“好!我批準。子彈我來給你們解決……”孫玉華說,“就以民兵訓練的名義,打靶也是打,打野獸也是打,還更有實戰意義,又能一舉兩得……”

“另外……”劉秀南繼續說,“我們還想組織群眾上山搞小秋收……”

“小秋收?”孫玉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這是我們給取的名兒……”劉秀南笑著說,“就是組織群眾上山采擷一些野菜、野果,挖一些藥材,伐一些木柴,除自己留用一部分外,主要還是想賣給城裏人,換一些糧食和日用品回來……”

“這很好啊?”孫玉華讚賞地說。“搞小秋收時,把咱們的人也派出去,注意保護群眾,防止土匪騷擾。”

“這個我已經想到了……隻是擔心城裏的商販我們不熟,不知這些東西他們收不收……”劉秀南為難地說。

“這好辦。請童副縣長、喻主任幫你們聯係一下……”孫玉華十分高興,“還有你們打的野味也算上,這都是城裏麵需要的東西……除此之外,還可以組織有手藝的人,紮一些掃帚、藍子、筐子、燈籠什麼的,做一些家具、工具和小玩藝,也送到城裏去賣……這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好。我再召開個會,讓大家再出出主意,想想辦法,集思廣益,力爭把救災這一仗也打好……”劉秀南信心百倍地說。

“好。……你們都搞好了,我來專門安排車輛為你們運輸……”孫玉華說。

“那太好了!”劉秀南興奮地說,“我這就去給童副縣長和喻主任打電話……”她說完,興匆匆地走出去了。

沒有人跟孫玉華說話了,他突然覺得特別困乏,兩個眼皮隻打架,不知不覺地扒在桌子上睡著了。

劉秀南打完電話再回到房裏時,孫玉華的鼾聲已經響起,她知道他一定是太累了,太疲倦了,不忍心叫醒他,心疼地拿了件大衣給他輕輕地披上……

自從韓雨婷到了區政府工作後,她總是來得最早,打掃衛生,擦幹淨桌椅,什麼活都搶著幹。休息時,她還經常幫助同誌們清理房間,洗洗衣服,總是不閑著。大家都喜歡這個漂亮勤快的姑娘。尤其是薑大寬,以往凡是遇到文字的東西最讓他頭痛,現在可好了,有了個文化人,能寫會算。什麼報告、簡報、統計、會議記錄、宣傳標語等等,隻要是用筆的,都由她牽頭去做,而且做得利落,做得好,著實讓區領導們省了不少的心。

韓雨婷每天也是回家最晚,臨走時,總是要跟孫玉平說幾遍“再見”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有時孫玉平外出辦事,回來晚了,她總是要等上好一陣子……

孫玉平也像是著了魔,一天見不著韓雨婷,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裏有什麼事兒似的。這種感覺他對自己的媳婦魏梅花都從來沒有過。他也說不準,這是一種什麼心態,是感激?是愛護?還是喜歡?他無法解釋……

孫玉平和幾位同誌談完了事,走出辦公室。看快響午了,韓雨婷還沒有到區政府來上班,不免有些擔心。他問一名工作人員:“看見小韓了沒有?她怎麼今天沒來?”

“她病了……已帶病堅持工作好幾天了……”工作人員回答,“前幾天打伏擊時,她淋了雨,一直在發燒……”

孫玉平一聽,心裏咯登了一下。這姑娘,怎麼不早說呢?他準備馬上就去看望她。正欲出門,卻見到韓雨婷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你不是病了嗎?怎麼還來?”孫玉平又是心疼,又是責備。

“我……”韓雨婷扶著門框,勉強地露出笑容,“我能行……”說著說著,身體歪倒在了地上。

“唉……”孫玉平一看,知道她病得不輕,趕緊將她抱起。就近抱進自己的宿舍,讓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韓雨婷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輕聲說:“玉平。你知道嗎?……我就是想你……”

“你真是個傻姑娘……”孫玉平溫怒地說,“就為這,你硬挺了幾天?!……等好了再來,不是一樣可以見到我嗎?……再說,我正準備去看你哩……”

“不……是我要自己來……”韓雨婷固執地說,“我不能一天見不著你……”

“好了,別說了,我心領了……”孫玉平說著,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哎呀!還這麼燙……你躺好了,我去叫夥房給你熬碗薑湯……”

“別走……”韓雨婷順勢抓住他的手,把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臉蛋上,“我吃過藥了……你別走……別離開我……我要看見你……”

看著床上病重的韓雨婷,孫玉平心裏有點酸楚。他隻好坐在床沿上,兩眼脈脈地看著她。

韓雨婷抓著孫玉平的手,緩緩地把它移到自己胸前,讓那隻大手緊貼著自己的心口。

“怎麼心跳得這麼厲害?”孫玉平輕聲問。他感到了她心跳的“突突”聲。每一次跳動,都像電流一樣,通過手臂,傳到他的全身。

“它在想說……”韓雨婷說。

“說什麼?”孫玉平問。

“想把它給你……”憋了已久的韓雨婷鼓足勇氣,說出了心裏話。

“那不行……”孫玉平婉言地說,“我是有家室的人……共產黨是有紀律的……”

“這我都知道……”韓雨婷癡情地說,“我隻求在你身旁侍候著你,永遠陪伴著你……不管多久……”

“你這傻姑娘……”孫玉平勸著,“你不是還有韓貴哥嗎?”

“我們從小都是作為兄妹……”韓雨婷說,“我對他的感覺和對你感覺是不一樣的……”

“什麼感覺?”孫玉平笑了。

“就是願把一身都交給你,願意為你去做一切,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的感覺……”韓雨婷聲音雖然很弱,但說得肯切,認真。

“別說傻話了,雨婷……”孫玉平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我,韓貴,還有許多值得你去真心相愛的男人……”

“太晚了……我已經先認識了你……”韓雨婷有些傷感地說,“今生今世我隻會愛你一人……”

“好了,不多說了……孫玉平看到韓雨婷十分虛弱,“你現在是病人,病好了才能工作,別逞強了,睡一會兒吧……”

“我還想說……”韓雨婷執拗地說著。

“睡吧……你還想說的我都知道了……”孫玉平抽回手,把被子給韓雨婷蓋好,“我還要去工作哩……”

“能親我一下嗎?”韓雨婷含情地懇求著。

孫玉平猶豫了,他想走,但韓雨婷那雙閃著淚花祈求的眼睛讓他實在不忍心回絕她。他的心裏何嚐不愛她呢?!這時他覺得有一個聲音在他心底的深處呼喚:大膽去愛吧!不能讓心愛的姑娘再難過,再傷心了!一股無形的力量不知不覺地在驅使著他……他俯下身,嘴唇慢慢地向韓雨婷的嘴唇接近,就在這一刻,他感覺到韓雨婷的兩臂馬上將他正俯下的身子抱住,抱得是那樣的緊,好像永遠永遠也不願鬆開似的……兩人胸脯已經貼在了一起,兩人的心跳也連在了一起,都是那樣的急促,那樣的不安。孫玉平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嘴唇像雨點似的落在韓雨婷滾燙的嘴上、臉上,舌尖品覺到了淚水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