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吃獅虎,不是嗎?”唐草薇平靜地說。
“他不是個勇敢的人。”顧綠章輕聲說。
“是嗎?”唐草薇的血緩慢地流了半杯,他筆直地把小盞遞給了李鳳扆。
這個人實在別扭得很。李鳳扆蹲下身把桑菟之挽了起來,把半杯鮮血灌進桑菟之嘴裏,“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個人的心情,很難被考慮。”
“個人的心情和團體的心情不能平等嗎?”她低聲說,“犧牲也要是自願的吧?”
唐草薇充耳不聞,李鳳扆微微一笑,溫和親切地微微彎腰看著她,“那就算——是我強迫的,好不好?”
“鳳扆你真的很溫柔。”她輕聲說,然後微笑,“我明白的,要救這個城市,總有人一定要犧牲,大家要小桑犧牲,他不會說不好,不會拒絕的。”
“綠章。”沈方蹲在地上看被灌下半杯鮮血的桑菟之,突然說,“小桑沒有那麼差勁,雖然他常常被人安慰,但是其實他不需要人安慰。”
那些話不經大腦地說了出來,顧綠章點了點頭,“我知道。”她凝視著還沒清醒的桑菟之,慢慢輕聲說,“他其實並不是一直都弱不禁風,我隻是覺得他——”她說到“他”之後沒有說下去,閉上了眼睛。
我隻是覺得他從不是個軟弱的人,但是如果因為他不軟弱所以大家總以為他可以沒事,總以為他可以承受,總可以輕易要求他犧牲,小桑豈不是太可憐了嗎?他並沒有渴望堅強,他從不想做個堅強勇敢的人,從不要求自己能麵對什麼、支撐什麼。他甚至以為他連自己都支撐不了。他一直在唱“可不可以不勇敢”。雖然他並不是弱不禁風但是他希望有人給他依靠,而不是希望自己去做別人的支柱。
何況是整個城市的支柱。
這樣的重任對小桑而言,太殘忍了。
他連在自己的院子裏自生自滅都不可以。
因為他不夠軟弱,所以他連軟弱的資格都沒有。
可是——如果他不變強的話,有誰能頂替呢?她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李鳳扆臉上,帶著困惑帶著一絲茫然的希冀——鳳扆,你能替他擔這個重擔嗎?
這位年輕的姑娘的確擁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李鳳扆看著顧綠章盈盈的眼睛,二十歲,在他生活的年代不算年輕了,但是綠章的靈魂仍很年輕,年輕就代表著幹淨、純潔、有幻想、有同情心、有正義感等等。他是喜歡這種簡單的靈魂的,她眼神裏說的他看得懂,隻是——“綠章,我可以保護幾個人、幾十個人,殺死一隻猛獸、幾十隻猛獸,但是無法保護幾十萬人。”他溫和而有耐心地說,“我殺不死木法雨,隻要他的靈息沒有被銷毀,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可以通過吃人而重獲新生,能毀掉他靈息的隻有神獸麫。”
“我明白了,鳳扆。”她深吸了一口氣,“大家都必須各自努力,才能減輕麫的壓力,我會拚命努力的。”
拚命?
李鳳扆掠了一眼唐草薇手腕上的傷口,沈方已經跳了起來,一手抓住李鳳扆,一手抓住顧綠章,“啪”的一聲李鳳扆的手掌和顧綠章的手掌擊在了一起,沈方大聲說:“拚命!大家拚命!”
拚命。
一個奇怪的詞,讓這些除了沈方之外性格原本都不激烈的人胸口突然泛起一股激動,如果沒有聚在一起的話,即使遇到再詭異的事,也絕對不會想到要去拚命改變什麼吧?
真是奇怪,大家聚在一起了,就有種莫名其妙的力量,讓大家有勇氣和信心相信自己確實能做到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