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送東西就走了。”顧綠章說,“你的身體還沒好,好好休息。下個月不是要舉行籃球聯賽了嗎?你想輸給小桑嗎?”她溫和地說,已經很習慣對這個人用激將法了。
“啊!”沈方站起來坐回床上去,“我當然是絕對不會輸給他的!”
“那麼水果要吃、消炎藥要吃,”她說,“好不好?”
“好是好,不過我怕我躺在這裏會永遠比不上國雪。”沈方說,“喂,綠章啊,如果沒有國雪,你會喜歡我還是小桑?”
她微微一震,沈方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他是無心的,這個男孩幾乎沒有心眼,語言和行動全憑本能。“我會喜歡另一個國雪。”她輕聲說,不知道沈方是否能聽懂。
“啊?”沈方果然斜過眼睛來看她,“像國雪那樣完美的人世界上會有很多嗎?啊!”他像突然間想起來什麼,“那個賣蝴蝶的男人!”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個賣蝴蝶的男人和國雪很像!”
“哪裏像?”她聽到“賣蝴蝶的男人”心裏一顫,眼前仿佛就能清晰地看到那個人的樣子,筆挺的身材,那雙淺色的眼睛……“一點都不像。”
“我覺得很像啊!”沈方說,“感覺很像,世界上也有兩個人長得一點都不像,但是別人總是會弄錯的那種情況嘛,就是感覺很像!”
沈方也覺得他很像國雪嗎?她不由得眼睛發澀,那說明——不是她在發瘋,是嗎?“可是——”她深吸了口氣,吐出來的氣息像煙一樣微弱,“可是他賣那種害人的蝴蝶,是警察正在通緝的罪犯。”
“那也是,說國雪和罪犯很像有點奇怪。”沈方笑了起來,“國雪如果還活著,以後肯定是醫生啊、律師啊、法官啊那這樣的人。”他端坐在床上,做拍驚堂木狀,咳嗽一聲低沉地說,“堂下何人擊鼓鳴冤?”
她忍不住給他逗笑了,“胡說!國雪才不會,他想做設計師。”
“哈哈哈哈……”沈方倒在床上笑得半死,“我在想象國雪穿上包青天的衣服是什麼樣子,哈哈哈哈……”
“撲哧”一聲,她終於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無論眼前這個男孩遇到什麼困難和折磨,他的心始終明朗如藍天,在他麵前從來不知道憂愁是什麼。笑過了之後,她心裏很溫暖——誰能和沈方在一起,那實在是太幸福了。
“說到那個賣蝴蝶的男人,我記得他好像姓木,叫木法雨。”沈方的同學敲敲腦袋,“我記得有人問過他那些蝴蝶是哪裏來的,他說在唐川……對!他就說在唐川抓到的。”
唐川?
顧綠章心裏突然泛起一絲隱約的不安,好像想到了什麼又像什麼都沒想到,或者隻是有種直覺——唐川,是一個重要的詞。
“對了綠章,我晚上請你吃飯啊,叫小桑出來好不好?”沈方說,“反正晚上我沒事無聊得很。”
“晚上?”她本來想拒絕,但對著沈方拒絕的話總是很難說出口,何況還有桑菟之,也不算是約會,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好,那麼還是小三排檔豆花活魚吧?”
“Ok!”沈方爽快地說,“我帶撲克牌過去。”
他們對話的時候,沒有看見窗戶外麵一隻形狀像麻雀卻長著獸毛的“鳥”正歪著頭站在窗台上,靜靜地聽他們說話。
晚上六點半。
風雨巷小三排檔,顧綠章和沈方坐在位置上等桑菟之,桑菟之遲到了半個小時才來。
“遲到了。”顧綠章幫他擺好碗筷,“怎麼了?”小桑從不遲到,即使他總是三個人裏麵最晚到的,但從來不會遲到。
“有個男人在我家裏不走。”桑菟之在椅子上坐下,風情萬種地笑,“我說我想要一個在我彈琴的時候,他坐在房裏看報紙的男人。那個人總是聽不懂,我說我沒有要求誰一定要會彈琴唱歌,一定要覺得我彈得好聽,但是我彈琴的時候他不要開門出去,會坐在房間裏看報紙——但是他聽不懂,我隻好說分手,結果遲了一點。”
“我也聽不懂。”沈方開口說,“你又在家裏招惹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