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2)

《婢女難為》作者:珍珠湯圓

第1章 銀子變雜糧陳順挨罵

楔子

“……董氏小碗,安陽大柳樹村人士,現年十三歲,自賣自身,情願為奴,任憑差遣。恐後無憑,立此並照。”

小碗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病態的紅暈,她迫不及待地在這張薄紙上按下了手印。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比任何人都渴望自由的自己,竟會有自賣自身的一天。

而一切,都要從三年前說起。

***

第一章

隆道八年臘月,杭州府安陽城城郊。

金烏西墜之時,家家戶戶的房頂上都升起了嫋嫋炊煙,為冬日寂寥的大柳樹村憑添幾分生機。

小碗正在舅舅陳順家的小院裏哼哧哼哧劈柴,雖然身上隻穿著層層補丁的破舊短襖,額際還是滲出汗水。

原本這種體力活都是舅舅陳順包攬的,隻是這幾日,他被村長劉大介紹去安陽城幫工,每天裏都是早出晚歸,所以才讓小碗這個十歲的女娃子提著砍刀上陣。

陳順是個沒什麼大本事的莊稼漢,人也是老實巴交的,但對小碗這個妹妹的遺孤十分好。六年前,她從這個身子裏清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舅舅陳順。

原主的娘親早逝,親爹是個遊手好閑的混混,丟下四歲的女兒就鬧起失蹤,還是好心的鄉鄰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送到了舅舅家。陳順不顧老婆冷眼,硬是把家裏所有的銀子摳出來,寒冬的三更夜裏,愣是在城裏大夫家門守了一夜,才求得大夫救了外甥女一條小命。隻是他不知道,小姑娘內裏已經換了從現代來的成熟芯子。

“小碗,使點勁兒啊,也不知道飯都吃到哪裏去了?你舅快回來了,餅還沒上鍋呢,麻利點兒。”舅母吳氏從灶間伸出頭來,看著小碗腳邊一小堆劈好的柴禾,眉間擰起了一團疙瘩。

和憨厚的舅舅不同,吳氏是個刀子嘴的厲害婦人,同樣也是個會過日子的麻利人,陳家隻有幾畝薄地,也多虧了有她操持,總算忙忙碌碌一年下來,能供上家裏幾張嘴吃用,更要緊的是,還得緊巴巴擠出銀子,供獨子陳秋實去安陽城裏的學館念書。

說起來,表哥秋實在大柳樹村也算是頂頂有出息的後生了,十五歲的年紀已經考過了縣試、府試,是正正經經的生員,離秀才的功名可就隻有一步之遙。村裏人都說,是老陳家祖墳冒了青煙,才得了這麼個出色的兒子。有了這個兒子,就算家裏窮的叮當響,陳家夫婦在大柳樹村也能硬起腰杆說話。

小碗用袖口抹了一把汗,深吸了一口氣,舉起砍刀準備繼續跟那捆柴搏鬥。

就在這時,小院的木柵欄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了,走進來兩個豆蔻年華的姑娘。

走在前頭的是村長劉大的幺女荷花,長著喜慶的圓臉盤,穿著簇新的水紅掐牙半臂儒裙,手腕上還套著赤金手鐲,這等裝扮在這鄉下地方也隻能在村長的家眷身上看見。

荷花正要進去,就撇見地上的柴禾堆,又趕緊拎起裙角後退幾步避開,才衝著小碗道:“喂,秋實哥在不?”

這一幕是一旬上演一次,跟秋實散學回家的周期一致。

村長劉大可是出了名的精明人,也不知道怎麼就把心肝寶貝女兒養成了這性子,不知是不是話本聽多了,相中了少年書生陳秋實,但凡碰到他回村的日子,必定要妝扮好,來上一兩次的“偶遇”。

“秋實哥今兒不回來,先生單獨留他下來指導功課。”小碗早就習慣了荷花的陰陽怪氣,青梅竹馬的表妹什麼的,總是不受某些人待見。

荷花立刻拉下臉子,轉過頭對跟在後頭的姑娘嗬斥道:“香桂,你也不打聽清楚!早知道今天就不穿這身了,這可是爹爹托人從杭州府捎來的,就算是安陽城裏,也沒有的新樣式。這下可好,等下次再穿,可就有印子了。”

“荷花姐姐且息怒,這點褶子無礙的,下次穿之前,用熨鬥細細燙平就好了。再者說,這可是好事情。先生留陳家大郎下來,必定是為了今年院試做準備呢。過了院試,可就是秀才了。”叫香桂的姑娘小小年紀就身段曼妙,更是有一把好嗓子,一段話說下來如碧珠落玉盤,婉轉動聽。她的身世說起來與小碗倒是相像,也是孤兒寄養在親戚家裏,隻是村長家生活要富裕許多。

香桂身上的襖裙小碗看著眼熟,仔細打量了,才發現這是荷花的舊衣裳,不過此時穿在她身上卻是十分貼合,袖口、裙角處還加了暗色的纏枝紋,顯然是用心改過了,要不是小碗去年看荷花穿過,還以為是新的呢。

“說的對,可不能耽誤秋實哥考秀才。秋實哥那麼聰明,以後一定做狀元。”荷花臉色轉晴,又想到了秋實穿著狀元袍,打馬遊街的情形,不由癡癡笑起來。

站在她身後的香桂,此時微垂著臉,輕蔑地撇了撇嘴角。

小碗把這些看在眼裏,並沒有多話,此刻她隻希望這兩尊大佛趕緊離開,再耽誤下去可就沒柴做飯,倒黴的隻能是自己了。

“你們怎麼又來了?飯點跑到人家裏,羞不羞啊。”就在這時,小表妹春丫像炮仗一樣衝進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