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演武場上又殺聲震天,蒙上眼睛的鐵人軍銳不可當。
17
且說琳達從台灣搭乘商船,漂洋過海來到廈門。這一日,琳達闖進鄭成功府庭院,正好遇見鄭成功,她一下子撲進鄭成功懷中。琳達傷心地哭了,大喊道:“國姓爺!”鄭成功有些驚訝:“琳達,你怎麼來了?”琳達哭道:“台灣……荷蘭軍隊殺人了……死了好多人,房子也被燒了……山民太無辜了,真的對不起他們。”鄭成功忙引她來到書房,扶著琳達坐下:“我已經知道了。你沒事吧?”琳達搖搖頭又點點頭:“我挺好的……真對不起山民們!”說著,她的熱淚從臉頰上滾落下來。鄭成功安慰琳達道:“大屠殺是揆一幹的,你是一個荷蘭平民,這件事你沒有絲毫責任。中國人一定要複仇的,我一定會率大軍打到台灣。謝謝你來給我報信,我讓手下安排一下,下午就送你回台灣。”琳達聽了鄭成功的話,仿佛被潑了一頭冷水,生氣地道:“我剛剛來你怎麼就趕我走?”鄭成功道:“現在廈門局勢危急,清兵隨時都有可能殺過來,我要去指揮大軍打仗,你留在這裏不安全。”琳達嘟囔道:“我要和你一起去打仗!”鄭成功勸道:“琳達,行軍打仗不是兒戲,我們還有機會見麵,肯定有。”琳達不滿地道:“我漂洋過海來看你,你就這樣對我?!”鄭成功笑起來:“琳達,我總不能把你帶在馬背上征戰吧?”琳達鼓起勇氣道:“那我問你,你會想我嗎?”鄭成功遲疑了一下:“有時候會想。”琳達瞪著眼睛道:“那就是說,你不是天天想我?”鄭成功真誠地道:“我天天想打仗。有時候剛剛想起你,打仗的事情又來了。你說這算不算天天想?”琳達害羞道:“那我就在這兒等你回來。”鄭成功深情地道:“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
這時,董嫻從屋內出來,見此情景說道:“國姓爺放心去吧,我來照顧琳達。”鄭成功見是董嫻,有些尷尬地道:“夫人……”董嫻和顏悅色道:“怎麼,我照顧琳達你還不放心?”鄭成功釋然道:“那就多謝夫人了。”
夜晚,鄭成功府董嫻房間內燈火通明,董嫻與琳達正坐著促膝談心。董嫻單刀直入地道:“琳達姑娘,你喜歡國姓爺?”琳達紅著臉點點頭:“是的,可是我也明白,國姓爺是屬於夫人的,而我永遠隻能在心裏喜歡他。這是命運在捉弄我,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愛我。”董嫻被她的坦率所感動,也率直地說:“我看得出來國姓爺也真的很喜歡你,我可以幫你,讓你留在國姓爺身邊。”琳達驚呆了,良久,她半信半疑地詢問道:“夫人,你是說我可以做他的妻子?”董嫻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妻子,是妾,國姓爺可以娶你為妾。”琳達不明白就裏,天真地問道:“他娶了我你怎麼辦?你不愛他了?”董嫻安撫她道:“我當然愛國姓爺呀,但我們可以一起跟隨他。”琳達不解地道:“一起?”董嫻指著桌子上的茶具,說道:“你看,一個茶壺可以配好幾個茶杯呢。”琳達這時仿佛開始弄明白,眼睛瞪得老大,道:“你是說,中國男人可以娶好幾個妻子?”董嫻笑道:“是呀!”琳達還是不理解地道:“為什麼中國男人可以娶好幾個妻子?那女人是不是也可以娶好幾個丈夫呢?”這句話,逗得董嫻樂了,董嫻笑得很開心地道:“你見過一個茶杯配好幾個茶壺嗎?”
18
這日,揆一和貝德爾、何斌來到赤嵌城牢房,赤嵌城警衛司令描南實丁忙迎了上去。揆一劈頭問道:“聽說郭懷一天天在罵我們荷蘭人?”描南實丁立正道:“我讓他永遠閉嘴了!”揆一驚問道:“什麼永遠閉嘴了,你得給我挖出口供!”描南實丁迅速回答道:“郭懷一已經死了。”說著,他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秘微笑。揆一驚訝地道:“什麼?郭懷一死了?”描南實丁用手指了指牢房角上一具屍體對揆一說:“這個老家夥太不經打了,沒挨兩下子就斷氣了!”揆一聞言不禁大怒:“你這個混蛋!誰讓你把他給打死的?中校先生,看來我又得關你的禁閉了!”此時,何斌忙上前勸道:“總督大人,這件事情也不能單怪描南實丁先生,郭懷一自從被關進來就一直不吃不喝鬧絕食,我都勸過他好多次,加上他年紀大了體質虛弱,自然也就經不┢稹…”
聽到這裏,揆一憤怒至極,他望著描南實丁譏諷道:“中校先生,你什麼時候能做一點讓我滿意的事情?”為了掩蓋事實真相,此時何斌又出麵勸道:“總督大人,郭懷一是茅坑裏的石頭,死了就死了吧。”揆一不解地道:“茅坑裏的石頭?什麼意思?”何斌解釋道:“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讓他活著,我們不但很難從他嘴裏挖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而且他會繼續成為動亂的根源。”揆一思索片刻,覺得何斌的話不無道理,於是,他吩咐貝德爾道:“通知牧師,明天安葬郭懷一。”這時,貝德爾走上前說道:“總督大人,郭懷一不是上帝的子民呀!”揆一瞪了他一眼,辯駁道:“郭懷一生前雖然不是上帝的子民,但死後我可以讓他成為上帝的子民!”
19
台灣。荷蘭人總督府庭院裏,郭懷一的葬禮正在舉行。揆一率領眾官員及台灣的部分白人、漢人和高山族人參加葬禮。這時,老牧師祈禱的聲音響起來:“……這隻迷途的羔羊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找到了通往天堂的道路。我主以仁慈、寬厚的胸懷接納了他,我們祝願他安息吧,阿門。”伴隨著他的祈禱聲,唱詩班的歌聲響起,幾個身穿白色服裝的基督教信徒將假冒的郭懷一的屍體葬入墓穴中。
總督府的庭院裏又多了一塚豎著十字架的墳頭。揆一將一朵潔白的花插在墳頭上,動情地對參加葬禮的人說道:“郭懷一策劃了這場山民暴亂,讓眾多的山民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在上帝麵前犯下了難以饒恕的罪行。但我主是慈悲的,他接受了郭懷一的懺悔,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牽引著他的靈魂,帶他走上了通往天堂的道路。”
此時,圍觀的人群中傳來議論聲:“郭將軍怎麼能信洋教?”揆一兩手往下按:“上帝是不會欺騙大家的,我們更不會為異教徒舉行如此莊重的葬禮。”他說完,四顧人群,人們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人群漸漸散去。這時,老牧師走了過來,揆一握住老牧師的手道:“牧師,謝謝你了。”老牧師還禮道:“總督大人不必客氣了,這是上帝交給我的使命,也是我應盡的義務。”揆一長歎一聲道:“我遺憾的是隻能讓郭懷一在死後才信仰上帝。”老牧師道:“總督大人畢竟解決了台灣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山民的暴動也以失敗而告終。”揆一道:“其實失敗的是我們,我們征服人心的努力徹底失敗了。”
20
台灣。揆一坐在總督府陽台上的餐桌邊,望著漸漸西沉的落日獨自一人在喝悶酒。此時,描南實丁來到他身旁報告道:“總督大人,我幾乎派人找遍了整個台灣島,可連琳達的影子都沒有看見,我今天準備親自帶人去找。”揆一神情沮喪地說道:“不用了,我知道她去哪兒了,你找不回來的。”描南實丁驚奇問道:“總督大人,琳達去哪兒了?”揆一道:“去中國大陸了,而且有可能在我們的敵人鄭成功那兒。”描南實丁大吃一驚道:“什麼?鄭成功把琳達扣作了人質?”揆一搖頭道:“是琳達自願的,算了,由她去吧,這次暴亂對她刺激很大,她一時還無法理解我鎮壓暴亂的方式,也無法理解我對她的愛。”描南實丁道:“總督閣下近來氣色可不好,在這個緊要關頭,你可是我們的荷蘭航船的舵手,你的身體可不能垮啊!”揆一會心地苦笑道:“不知怎麼搞的,我總覺得心神不寧,夜晚經常做噩夢。我擔心自己的身體是否還能在台灣呆下去。”描南實丁擔心地道:“台灣可不能沒有你。”揆一心存感激忙回道:“你放心吧,我即使身體有些不適,但我的意誌是不會垮掉的。”
21
台灣。高山族山洞內,凱茵正細心地為郭懷一喂藥,郭懷一的氣色好了很多。他深情地對身邊照料他的姑娘說道:“凱茵,謝謝你照料我。”此時,阿甘鑽進洞來,見了郭懷一急著報告道:“將軍,城裏出了件大怪事!”凱茵忙問道:“什麼怪事?”阿甘道:“郭將軍明明好好地在這裏,可紅毛鬼今天剛剛安葬了郭將軍,還說郭將軍皈依了洋教,好多人都去看了。”郭懷一也感到此事很奇怪,說不定揆一又在耍陰謀,於是說道:“這個揆一真鬼,人死了還不忘拿屍體做文章!”凱茵機靈地道:“我懷疑在荷蘭人內部有我們的人,要不然丐幫救了你,他們應該在全島進行搜捕才對呀,怎麼又弄出來將你的屍體下葬的事呢?”郭懷一前思後想,覺得凱茵的話有道理,於是也說道:“我也覺得蹊蹺,大將軍當年倒是提過,說荷蘭人中有我們的內應,可惜一直無緣見麵。你阿爹提過這事嗎?”凱茵搖搖頭。
22
揆一總督房間內,剛從外地趕回總督府的描南實丁正向總督揆一報告:“總督大人,今天又有幾個抗稅不交的被我拉出去槍斃了。”揆一道:“稅收情況怎麼樣?”
描南實丁搖搖頭:“一點都不好。這些山民非常頑固,我看不多殺幾個怕是鎮不住他們。再說,如果這次對那些參與暴動的可疑分子不斬盡殺絕的話,以後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又會蠢蠢欲動!”貝德爾在一旁附和道:“我們的確應該徹底摧毀鄭成功在台灣的根基!”
這時,何斌走上前,彎腰施禮道:“總督大人,因為我是中國人,有句話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揆一坐在靠椅上望著他:“盡管何通事是中國人,但我像信任荷蘭人一樣始終信任你,講吧!”何斌打量了眾人一眼,進言道:“如果台灣成了一片焦土,這兒的人都死光了,我們收不到稅,做不了生意,那我們在台灣也無法呆下去呀!”揆一點點頭,解釋道:“何先生,其實我也是不主張在台灣使用暴力的,但我的和平征服換來的卻是暴力對抗!”描南實丁附和道:“跟這些野蠻人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何斌不為所動,仍堅持己見道:“總督大人,我下到各個村寨去看了看,今年的稅收肯定沒指望了。所有的稻田一片荒蕪。如果現在再把這些佃戶都殺掉,那幾萬畝良田由誰來耕種?這樣下去,我們會把台灣的民心都推到鄭成功那邊去。”他的話說到要害處,揆一點點頭,對描南實丁命令道:“中校,暫時停止處決嫌疑犯。”
描南實丁立正行軍禮:“是!”
23
台灣。高山族山洞裏,阿甘半靠著,用野草花編著一個花環,見凱茵提著飯菜走來,阿甘急忙將花環藏在身後,迎了上去,高興地喊道:“凱茵!”凱茵笑道:“你把什麼藏在後麵,讓我看看!”阿甘不好意思地將花環拿出,遞與凱茵。凱茵驚喜地叫道:“哇,這麼漂亮的花!”阿甘喜悅地說道:“凱茵,你戴上好嗎?”凱茵喜滋滋地欲戴上花環,手又停住了,她眨眨眼問阿甘:“你為什麼送我這個?”阿甘關切地詢問道:“凱茵,你不喜歡?”凱茵苦笑道:“阿甘,你知道花環是我們高山族的定情之物,我現在是女酋長,我不可能嫁給任何人。”阿甘聞言低頭不言語,悶悶不樂,好半天才說道:“那……你戴著好看,戴一戴可以嗎?”凱茵將花環還給阿甘道:“阿甘,我不願意讓你傷心,所以也不願意讓你有幻想。你明白嗎?”說著,凱茵將飯籃放下,親切地喊道:“郭大叔,快吃飯吧!”正在鍛煉身體的郭懷一回過頭,舒展了一下筋骨,微笑說道:“凱茵,你的草藥很靈驗,吃了幾服草藥,我都可以走動了。”凱茵半喜半憂道:“郭大叔,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至少還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基本康複。”郭懷一道:“好吧,我注意鍛煉身體就是了。”說著,他走到凱茵身邊興奮地講道:“孩子,阿甘告訴我,現在山民像服從卡麥長老一樣服從你,凱茵,你已經獲得高山族的人心。”凱茵謙遜道:“其實,人心是我阿爹獲得的,我隻能努力做好,不傷大家的心,不讓大家為凱茵失望就很不錯了。”郭懷一轉個話題問道:“現在外麵情況怎麼樣?”凱茵道:“紅毛鬼最近暫時收斂了一些,沒有再抓人了,可我還不敢告訴大家你還活著,怕消息萬一傳出去,紅毛鬼又要大肆搜捕。”郭懷一點頭:“你做得對,隻是我想身體好一些後就去找國姓爺,一是向他請罪,再則也要與他商議未來台灣的事。”凱茵道:“那我們現在在這裏該做些什麼呢?”郭懷一思考片刻,神情嚴峻地道:“目前,咱們正處於低潮,再也不能鹵莽行事了,看來要想把荷蘭人徹底趕出台灣,隻有依靠國姓爺了,我們這麼瞎鬧是不行的。你們多探察一些紅毛鬼的軍情,特別是港口的防備情況,將來能派上大用場。”
這時,阿甘湊過來道:“凱茵,最近揆一讓人在山寨傳話,說想讓你幫忙打聽一下琳達的下落,又說他不希望當麵向你懺悔。”郭懷一撫摩著凱茵的頭發,說道:“孩子,你現在明白了吧,羊羔和惡狼是不可能相處的。”凱茵點點頭:“郭將軍請放心,我早就明白了,我一定要親手宰了揆一,給阿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