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啊,企業家!丈夫!父親!兒子!”

“你明白就行了。”

“我認為愛一個人並沒有錯,我可以讓我的‘丈夫’身份發生改變。”

……

“小喬,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是我們認識的第一百天!”

一百天,也就是說,一個已婚男人給她發了不下一百條關於愛的絮語。想想韓文龍的所作所為,她的眼前不由浮現出龔年平那張充滿陽光而又剛毅的臉龐。她思忖片刻,在酒精的作用下,用那雙顫抖的手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我在陽光酒巴的雅典廳。”

27

一輛帕薩特轎車在公路上飛馳著。車上坐著三個人。

“老段,能不能再開快點!”坐在後排的雲溪縣法院院長張雲華小聲地催促著。兩天前,張雲華同市委馬書記的秘書朱政信聯係過,他說要到市委找馬書記彙報工作,讓朱政信給安排一下。朱政信答應了,安排在今天晚上。

那個被稱為老段的司機聽了,用腳踩了下油門說:“張院長,您放心,保證七點鍾以前趕到。”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是司法行政裝備科的科長鄧仙仁,他將音響聲音調小一點後,扭過頭來對張雲華說:“張院長,您看我們在哪兒吃飯?”

“這樣吧,鄧主任,進城後你給我買個麵包,一盒牛奶填填肚子,你倆隨便找個館子吃飯吧。”張雲華睜開雙眼,將身子朝前傾了下,感覺舒服些了才說。

接著,他又打開關了一下午的手機,由於召開黨組會議,研究院機關二層骨幹的調整,張雲華在開會時要求所有黨組成員都將手機關了,這是他的一個習慣,開會就是開會。

手機一打開,裏麵就蹦出幾條信息來,其中有兩條是朱政信發來的,一條是“速回電話”,一條是“七點鍾趕到市委”,朱政信是市委書記的秘書,也是張雲華的高中同學。他趕緊撥了朱政信的手機,那邊響了很久才接聽,剛一接通,他還沒來及問候一聲,朱政信就不由分說地罵了他兩句,他分辨說下午開會,朱政信聽後,哼了一聲說:“現在誰不在開會,就你一個人在開呀,你就不能把手機調成震動的?你知不知道關了手機會誤多少事?不跟你多說了,我正在陪馬書記接待台灣客人。告訴你,馬書記明天一清早就進京彙報工作……

張雲華一聽,便什麼都明白了,市委的人事調整研究是計劃在春節後進行的,現在突然提前到春節前了,市委肯定有什麼動作或者市委書記有什麼新的安排。早就聽說市委書記另有高就,一是說到某部擔任常務副部長,一是說到某省去擔任常務副省長,或省委副書記。這種風聲已傳了很久了,或許這次是真的要動了。朱政信早就答應過他,在馬書記離開德沙前跟他把工作調整一下的,為了這次調整,張雲華足足運作了一年時間。

張雲華的經曆不可謂不豐富,讀大學時學的是數學專業,畢業後先是分配到老家雲溪縣一中教書,在講台上隻站了一年時間,他就被組織部門的一位領導看中,抽調到組織部當了一名幹事。沒幾年便下派到鄉裏幹副鄉長,再到鄉長、書記,在鄉裏工作時,他處理一件涉法事件,讓他深深感覺到法律與政治一樣博大精深,他便利用業餘時間鑽研法律知識。不想歪打正著,他順利地拿到了一所大學法律本科文憑。文憑剛拿到手,他便順理成章地走進了雲溪縣法院。當時,老院長因癌症住院了。進入法院後,張雲華的工作幹得風生水起。雲溪縣法院原本是一個爛攤子,老院長住院後,幾個副手中有點上進心的就爭權奪利想當一把手,另外幾個副手,整天無所事事,講排場、比誰玩得瀟灑。張雲華進院後,用盡手段,先是將兩個不幹事隻搗蛋的副手一腳踹了出去,然後又將另兩個副手治理得服服帖帖,將班子整治好後,他才著手二層骨幹的調整和院機關的建設。張雲華天生就是當官的料,進法院後一年多時間,他不知組織召開了多少次會議,但沒有召開一次全院幹警大會,他認為水到渠成時,才讓辦公室主任通知召開全院幹警大會,並且要求一個不拉地到會。當他穿著扣得整整齊齊的中山裝走入會場,走上主席台時,望著台下一百三十一名幹警,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站在主席台前,他的手裏沒有任何材料,卻引經據典、一鼓作氣地作了長達三個小時的報告。他將法院的曆史、幹警的素質、當前的工作、今後努力的方向以及幹警的福利待遇等五大部分講得細致透徹。最讓幹警們佩服的是,三個小時的報告他竟沒有喝一口茶、抽一支煙……幹警大會後不久,每個人的辦公桌上就多了幾本彙編成冊的書籍以及一係列的規章製度,諸如:《人民法官廉政手冊》、《雲溪縣法院規章製度彙編》、《雲溪縣法院執法質量監督管理實施細則》等等。

張雲華的一係列為官行為引起了省、市兩級政法委領導的高度重視與肯定。到雲溪法院參觀學習的人絡繹不絕。張雲華為此也出盡了風頭。這時候,他想到更廣闊的天地去施展他的為官才能,但每次都隻聽說他什麼時候到哪兒去任職,最後卻總是不了了之,沒有了動靜。關心他的朋友便告誡他說,你既不去跑又不去送,隻怕一輩子都難得動喲。張雲華心裏也不是沒動過這方麵的心思,但他總認為憑自己的本事,總有一天會得到領導的賞識。可得到的似乎總是失望,有時在夜深人靜時,想起自己的付出與回報極不相符,他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的傷感。而這時,他又不時聽到各種消息,說某某院長到市裏買了房子,已破釜成舟地要進入中級法院;某某院長到省裏找了某人做說客,也是誌在必得。他不是沒有動過心思去跑官。有一次,他甚至將妻子給他準備的兩個各裝有兩萬元的信封揣到了身上。走進市委大院,就在他要去敲市委書記辦公室的門時,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他不是舍不得那點錢,其實他認為人的一生中,應該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那個職位而去花錢,他覺得有點違背自己的原則,其實,他是一個出手大方的人,用他自己的話說,他也做過幾次秀,每年交給行政裝備科的鄧主任一千元,送到市一中的兩個特困生手中;每年要到雲溪縣最貧困的山村去呆幾天,和老鄉們同吃同住,臨走時總要給老鄉丟下幾百上千元……同時,他也有更奢侈的一麵,酒要麼不喝,要喝就必須喝高檔的;煙要麼不抽,要抽就抽大中華、熊貓、芙蓉王。因為經常要陪客,喝得爛醉之後,就到賓館開房休息。後來幹脆讓行政裝備科鄧主任到賓館給他包了一間房……

車終於進城了。

鄧仙仁扭過頭問:“張院長,您看怎麼辦?我是把錢給您,還是……”

“這樣吧,你給我買20條熊貓,兩箱水井坊。”張雲華一路上一直在思考著是給馬書記和分管黨群的聶書記送錢還是買什麼禮物,等到車要進城了,他才決定還是買煙、酒,他想今後即使出了什麼事,也隻能算違紀吧,現在正是春節來臨之際,給領導拜個年,送點煙、酒,也是人之常情,領導上麵還有領導嘛,他們也要去拜訪更大的領導。張雲華想了想,問鄧仙仁,“鄧主任,你算算,大約需多少錢,金額最好不超過五萬。”

“張院長,您放心,我會安排好的。”鄧仙仁笑道。

張雲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隻是在心裏重重地歎了口氣。

張雲華的車徐徐地開進市委大院時,首先迎入眼簾的是矗立於市委辦公樓前麵的那尊《孺子牛》的雕塑。張雲華每次走進市委大院時,他都要站在雕塑前靜靜地佇立一會兒,看到這尊雕塑,他就會從它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力量。這時,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那頭全身緊繃、呈現出具有張力的肌肉線條、牛頭抵向地麵,四肢用力向後蹬,牛身呈竭盡全力的負重狀的孺子牛的形象來。

轎車經過辦公樓,直接開到了馬書記的宿舍樓下,他心裏又有點怯場,準備打退堂鼓了,便坐在車上遲遲不肯下來。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樓道裏走了出來。是他,高中同學申悅文,他怎麼也來了?他不早就是正處級幹部了?噢,要想再上一個台階,少不了要市委推薦。

申悅文走下樓道後,看見一輛標有“法院”二字的警車,便停下腳步,但他的腳步隻是猶豫了一下,又繼續朝前走,不過他走到一株大樹下停了下來,轉身看到了有點肥胖的張雲華從車上下來,司機從後備箱中搬了兩件東西下來,張雲華提了一件走在前麵,司機搬一件像酒一樣的東西跟隨在後麵。

申悅文笑了,掏出手機,編了一條信息:張院長,你一定能成功!

張雲華一邊爬樓一邊回給他一句話:我們都能成功!

28

下班鈴響了很久,梅雨媚才起身把桌上一攤子卷宗整理好放進櫃中,等她走出辦公大樓時,已是華燈初上了。這時,她突然發現院子裏場坪邊站著一個人,仔細一看,原來是吳國勳。

“梅庭長,為了等你下樓,我在這裏足足站了半個多小時呢,你為了工作可真是廢寢忘食啊,不愧為人民的模範法官。”梅雨媚正準備與吳國勳打招呼的,不想她還沒看清楚,就讓他的這麼一句摸頭不知腦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在趕寫陸子龍的審理報告?”

“吳庭長,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梅雨媚心裏明白,吳國勳話中有話。

“陸子龍的案子不是我吳國勳一個人拍的板,是合議庭、庭長、主管院長一起研究討論的結果,你們審監庭的人比我們刑庭的人要聰明一些嗎?你也不是沒在刑庭呆過。”吳國勳說著,掏出煙,點燃一支抽了起來。

“對於案子的對錯不是我們兩個能爭清楚的,事實擺在那裏,對錯自有公論,你現在急什麼?根據省院《關於再審本院生效裁判案件交換意見的規定》,我們會在審理報告出來後,給你們原審合議庭提交我們合議庭的具體意見的,你們如果有什麼意見,可以在我們提交的審理報告後麵發表你們的看法。現在我不發表我的個人意見,我隻對案件的事實與證據負責。即使向誰報告案情,也輪不到我向你報告!”梅雨媚說完這句話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梅雨媚經過傳達室時,門衛老段喊了她一聲:“梅庭長,才下班呀。”她沒有答話,隻朝他點了點頭,便徑直向外走去。走上街頭,她漫無目的地溜達著,心裏一片茫然。突然,街上的路燈一下子全熄滅了,隻有滿街的汽車如一條長龍在閃爍著詭異的燈火。

陸子龍的案子研究還沒幾天呀,是誰就將這消息給透露出去了?看吳國勳的神情,絕對是一副不會善罷甘休的樣子,或許更激烈的爭吵還在後麵呢,現在去尋找誰透露了案件消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案件的真實情況在不久後的某一天也會向原合議庭成員通報的,隻是她沒有想到吳國勳會有這麼大的情緒與反映。這是為什麼?僅僅是怕被定為錯案而追究責任、亦或是怕因改判而導致國家賠償?

梅雨媚想著、走著,不知不覺已走到了“八點差一刻”咖啡屋門口,站在外麵,望著從屋裏透出來的若隱若現的燭光,梅雨媚突然很想進去坐下來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緒。猶豫再三,她還是選擇了放棄。

走進市政府大院時,漆黑的大院一刹那明亮起來,街上的霓紅燈也在閃耀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匆匆趕路的人們腳步也似乎一下子慢了下來,街上又恢複了往常的喧囂。終於來電了,梅雨媚抑鬱的心境也突然亮堂起來了,她感覺肚子在咕咕地叫喚著,是有點餓了。

剛打開門,就聽到丈夫申悅文一連串的哈哈聲,走進去一看,隻見他在客廳裏悠閑地踱著步,和別人不知聊著什麼。她徑直走進餐廳,餐桌上有兩個盒飯,一個裏麵還剩下大半碗米飯,另一個隻剩下一點殘湯了,一看就知道是兒子吃剩下的東西。她隻好打開冰箱,裏麵也是空空如矣,梅雨媚剛剛平複的心情又變得莫名煩燥起來。

申悅文的電話粥終於煲完了,他走到餐廳,笑吟吟地朝梅雨媚伸出兩個手指頭,做成“V”字形:“哇噻!我太高興了,馬上就要步入廳級幹部的行列了,市委已把我作為後備幹部推薦上去了。”他本來還想說什麼,見梅雨媚一臉不快活,便改口問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