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第四章

14

申悅文下班後按時回到家裏,打開門見梅雨媚氣呼呼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生悶氣。他剛走進客廳,梅雨媚就雙眼死死地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生呑活剝似的。他心裏有點發虛,可臉上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笑吟吟地說道:“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家了?比我這個按部就班的幹部還準時?”

“申悅文,你別嬉皮笑臉好不好?你不就是一個副秘書長嗎?有什麼臉大言不慚地坐在鮑德榮院長辦公室,翹著二郞腿、張牙舞爪地作什麼指示!你不感到害躁,我都替你羞辱。鮑德榮官職比你高,年齡比你大,你有什麼資格在法院抖派頭?如果換了宋承雲和高德誌,你還會騎到他們頭上拉屎拉尿吧。當時我顧及你的臉麵沒有說你一個字,你自己說說,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此話怎講?我不大不小還是一個政府的副秘書長,是代表市政府領導到你們法院去的,不是領導派我去,你們法院用轎子抬我去,我還不一定去呢!”申悅文說著將外套脫下放在沙發背上,然後又煞有介事地將衣服襯領往上抻了抻。

“當初你追求我時,法院的大門不都被你踏扁了嗎?”

“此一時彼一時嘛!我申悅文早就不是那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了,現在大大小小也是政府一介要員。哪兒可去,哪兒不可去,哪兒常去,哪兒不常去,我都是經過再三斟酌了的。”申悅文坐到梅雨媚旁邊,將一隻手搭在她肩上。

“你別碰我!”梅雨媚一聲尖叫。

申悅文一驚,馬上將手縮了回來:“怎麼啦?”

“領導的手不可隨便搭在我的肩上,我承受不起!”梅雨媚邊說邊站了起來,然後指指廚房:“今天還望領導親自動手下廚。”

“我?”申悅文“我”字還沒音,梅雨媚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叫了。

“喂,哪位呀?噢,是大於呀,在哪兒?在德沙?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事先也不通知一聲。住下來了嗎,在什麼地方?噢,通程大酒店,行,我馬上過來。”說完,她兀自進房換衣服去了。

一身休閑打扮,略施脂粉的梅雨媚走出臥室,申悅文愣愣地看著她,見她徑直朝門口走去,似乎連打個招呼的意思都沒有,他實在忍不住嚷了起來:“喂,這屋裏還有個大活人呢,你出門總不會招呼都不打一個吧。”

“你剛才不都聽見了嗎,還需要我再次向申副秘書長彙報呀!”梅雨媚換好鞋子,扭頭衝申悅文又說了一句,“還麻煩您申副秘書長管管梅勵的晚餐。”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申悅文起身問道。

“不好說,大於從北京第一次到德沙,我總不能不陪陪她吧,我們兩人是上下鋪的姊妹,跟你同申順成一樣的關係。”

“行,行,去吧,你一晚上都不回來,我同兒子睡覺還安穩些。”

“我早就知道你想換換口味了,說不定哪天我會成全你的,申悅文!把兒子帶好!”

“聽從夫人的吩咐,把兒子申梅勵喂飽。”申悅文看到梅雨媚要關門離開,馬上奔過去說了一句,“老婆!別喝酒噢。”

梅雨媚在關門的一刹那,臉色緩和下來了,她朝申悅文扮了個鬼臉:“知道啦,申秘書長。”

大於是梅雨媚在北京讀書的同學,叫於米娜,畢業後分配到檢察院工作。由於一個貪汙案與檢察長意見不合,她一氣之下辭職做了律師。不想辭職之後,她竟如魚得水,把律師工作做得風生水起。幾年下來,購樓、買車,結婚之前在北京律師界就已被稱為大姐大了。

梅雨媚趕到通程大酒店時,於米娜正坐在大廳裏與一個長得驃悍的男子說得熱火朝天。見梅雨媚來了,她才與男子揮揮手說:“bye bye,我朋友來了。”

男子發出邀請:“我請您和您的朋友共進晚餐行嗎?”

“多謝了,我們還有朋友要來,一起商量事情。”

“於小姐能給我一個聯係號碼嗎?”男子笑眯眯地朝正走近的梅雨媚點點頭。

“你剛才已給了我名片,有空我會同你聯係的。好了,您可以先忙您自己的事去了。

待男子走進電梯,梅雨媚才指指剛才那男子:“是你朋友還是……”

“什麼都不是,我剛才在大堂等你時,他也在大堂等人,我們就聊上了。”

“喲,大於還挺出彩的啊,剛來就勾上了這麼一個驃悍的男子。瞧剛才兩人那熱乎勁兒,比情人關係還鐵啊,現在我要重新認識你了。”梅雨媚擂了大於一拳。

“我幹的是律師職業,三教九流的人都得打交道。在這個社會上混,就得見人熟,可這並不能說明我墮落呀,我的為人是很有分寸的,別看我剛才跟他那樣子,似乎是十幾年朋友的關係,我轉背就會將他遺忘。走,咱們邊走邊聊。”兩人正說著話,於米娜的手機叫了,她摁下接聽鍵,說了句:“海子,我們馬上就到。”收線後,她告訴梅雨媚已通知了海子和馬胖子兩人,他們已開車到門口了。海子叫餘一海,喜歡寫詩,筆名海子。馬胖子叫馬斌,一米七的個子,上下一般粗,名符其實的胖子。

梅雨媚與於米娜上了馬胖子的大別克,幾個人又是一陣寒暄。

“大於,你是越來越年輕了啊,看你那阿娜多姿的身材,一定還沒生養過吧!”馬胖子等她倆上車後,腳踩油門,轎車箭一般地向前滑去,他嘴裏仍一刻不停地調侃著。

“馬胖子,你的那張臭嘴還是改不了啊。”於米娜笑道。

海子扭過頭對於米娜說:“馬胖子整天在美人堆裏打滾,是什麼洋話、葷話都說得出來的,這小子現在是德沙娛樂界的大哥大,幾乎紅透了演藝界。他媽的,我就不明白,這小子放著法律不幹,開他媽什麼歌廳。我以為他會慘敗而歸的,哪曉得他歪打正著,紅透了半邊天!”

“海子!你別揶揄我,你他媽的放著好好的公訴人不做,不去懲治貪官汙吏,卻發神經寫什麼狗屁不通的詩歌,寫了這麼多年,沒賣出一分錢。不是哥們讚助,你那狗屁詩集能出版嗎?還不是一堆廢紙。”馬胖子反唇相譏。

“哎,你們兩個別鬥嘴了,分別這麼多年,我可不想聽你們吵架,要吵也等我走了以後去吵,你倆在一起還吵得不夠嗎?”於米娜看海子又要接馬胖子的話茬,忙製止道。

“大於,這你就不懂了,你不來,我們兄弟姐妹還真難得一聚呢,德沙也就四、五個人,活寶薑大牙得病死了都有兩年了,精怪劉誌武呢,又離開德沙到深圳去了,現在就剩下我們三個同學了。這梅大庭長一身正氣讓我們近不了身,你看我們一個是職業流氓,一個是專職流氓,與梅大庭長是格格不入囉。而她那老公又權傾一時,也讓我們不能有非份之想。”馬胖子一邊開車一邊笑嘻嘻地調侃道。

“馬胖子,你什麼時候請過我,隻要是你馬胖子請客,我沒有不到的。”梅雨媚上車後一直沒有做聲,海子在學校狂熱地追求過梅雨媚,卻始終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如果我天天請你呢?”馬胖子笑道。

“那我就天天準時赴宴!”

“拉不拉勾?”馬胖子騰出右手,向後伸出小手指,,“我可是求之不得呀,就怕申秘書長和海子在背後捅我馬胖子的刀子喲,把我捅得像馬蜂窩了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呢。”

“馬胖子,你找死呀!”海子看見馬胖子的車差點撞上前麵的一輛的士,便罵道,“你死了沒啥,可這車上還有法官、檢察官、律師啊,都是社會精英。”

“馬胖子,開車還是小心點為好。”於米娜提醒道。

“好的!你們也太小看我馬胖子了,我可是開了十幾年的車的老師傅喲,什麼車沒玩過。”馬胖子說著又來了一個急刹車,“下車吧,先生們、女士們,蒸菜一條街到了,你們先去坐好位子,我去停車。”

15

梅雨媚、於米娜、馬胖子、海子一行吃完飯後,先到湘沅河畔去轉了一圈,讓於米娜感受、體會一下德沙風情。

“海子,下車,下車!”馬胖子見喝多了酒的海子歪在座椅上,便吼道,“你他媽的見我請客,那八百多一瓶的水井坊好像是白開水兌的不要錢,就一頓猛灌。”馬胖子吼了兩句,見海子還不下車,又吼了一句,“再不下車,老子就打110和新聞熱線了,就說有一名檢察官喝醉了酒在我馬胖子開的綠島大歌廳鬧事。”

馬胖子的話把梅雨媚和於米娜都逗樂了,於米娜笑道:“馬胖子,算了,我們幾個走走,海子喝多了,就讓他在車上休息一會兒。”

馬胖子忙擺了擺他那厚實的大手掌,一連又說了三個“不行”,然後還是罵罵咧咧個不停:“這小子最壞,上次老子讓他跟我從檢察院撈一個人出來,他硬把老子灌得吐血,老子在醫院裏打了三天吊水,害得我一個月沒恢複原氣,差點去見那叔祖爺馬克思了。這小子窮怕了,想把我灌死後獨吞我的財產。”

“馬胖子,海子會獨吞你的財產?”於米娜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解。

“他早就不安好心了,你看他三十大幾了,不談愛,不結婚,不就等著我馬胖子死了好接我的班嘛!”馬胖子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於米娜和梅雨媚卻被他逗得笑痛了肚子。

“到底下不下車?”馬胖子往地上蹬了下腳,朝海子又吼了起來,“海子,早知你這麼不聽話,生你的時候就該把你往腳盆裏溺死了夾卵。”

海子靠在座椅上乜斜了他一眼,仍由他拿自己開涮,懶得答理他。

“海子,下車到外麵透透氣也好,醒醒酒。”梅雨媚在一旁勸道。

海子歎了口氣,這才將一隻腿伸出車外甕聲甕氣地說:“好吧,我就聽你們的勸,下車走走。”

“海子你他媽的真不是東西,我馬胖子扯破嗓子喊你下車,你連屁都不放一個,梅子還隻開口說話,你的雙腳就落地了。”馬胖子罵罵咧咧地將車門關上。

“馬胖子,你就不能少說一句呀,想找打是不是?”梅雨媚乜了馬胖子一眼,又不好多說什麼。她平時幾乎滴酒不沾,今天因為興致高,也喝了不少,用她的話說,反正是馬胖子的酒,不喝白不喝。

馬胖子聽了,肥胖的身軀朝梅雨媚靠了過來:“打唦,梅子,你不知道有句俗語呀,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馬胖子下麵的話還沒說出口,梅雨媚手中拿著的一本雜誌已“啪”的一聲打在了臉上。馬胖子用手摸著有點灼熱的臉頰說:“喲,這一口親得既響又重,讓人有點受不了,不過還是很舒服。”然後又扭頭對海子說:“海子,想不想讓梅子也這麼親你一下。”

海子沒有理會他,獨自走上沿江的護欄堤邊,揚起了右手。

“海子,你別想不開跳河啊。”馬胖子嘴裏仍不停地揶揄著。

“哎,說真的,馬胖子,你去招呼一下海子,他今天喝多了酒。”梅雨媚不無擔憂地說了一句。

“遵命!”馬胖子走上前,將海子攔腰抱住,一把扯到護堤下,“你他媽的海子,跳河也不選個好時候,你以為梅子和大於會美女救男呀,我是不會去救的,正巴不得你跳河呢,免得老子的水井坊再被你糟蹋幾瓶去。”

“你幹嘛呀,馬胖子!”海子擂了馬胖子一拳,“我剛才正準備朗誦偉人毛澤東的詩詞呢!”

“朗誦詩詞可以呀,沒有必要到那護欄堤上去念吧,理解你的人認為你有‘誰主沉浮’的偉人氣魄,不了解你的人還以為你跳河自殺呢!”

“不站在上麵,我朗誦不出來呀。”海子說著,又爬上護欄堤,他站在堤上,麵對著湘沅河,滿懷激情地大聲說道:“1925年秋天,毛澤東將赴廣州主辦農民運動講習所,站在湘江邊,他詩興大發,寫下了《沁園春·長沙》,”說到這裏,他揚起右手,大聲朗誦起毛澤東的這篇詩詞來,“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攜來百侶曾遊,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好!好!有偉人氣魄之表現也!”馬胖子拍著巴掌高聲喝彩道。

梅雨媚和於米娜也被他那慷慨陳詞的氣氛所感染,全然忘了自己的矜持,一起拍手叫好。細心的梅雨媚還不忘提醒馬胖子,注意海子的安全。生性樂天派的馬胖子笑著說:“你放心,他就是掉下去了也不會有事的,我在大學裏可是遊泳亞軍啊,難道你忘了?”

這時,很多在湘沅河風光帶休閑的人,見有人在護欄堤上激情飛揚地朗誦毛澤東的詩詞,都被吸引過來了,等海子朗誦完後,大家都禁不住熱烈地鼓掌。其中有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子,還高聲叫喊著:“詩人,再來一篇!”

海子聽了,更是情緒高漲,隻見他轉過身來,背對湘沅河,朝向聽眾激情迸發:“秋天已經過去了,冬天已經來臨,春天還會遠嗎?1936年2月,經過二萬五千裏長征的毛澤東同誌來到陝北延安,看到大雪紛飛的西北,詩興大發,寫出了曠世之作《沁園春·雪》。”隻見他手臂一揮,完全陶醉在這首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