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瓦達曼(2 / 2)

母牛站在穀倉的門裏,在反芻。它看見我走進空地時哞哞地叫了起來,它一嘴都是翻動著的青草,舌頭在不停地翻動。

“我可不打算給你擠奶。我什麼也不打算給他們幹了。”

我經過時聽到它把身子轉了過去。我轉過身來,看見它就在我的後麵,在噴著香甜、熱哄哄、強烈的氣息。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擠了嗎?”

它蹭蹭我,鼻子朝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它腹中深處呻吟了一聲,嘴巴閉上了。我猛地把手往裏一抽,像朱厄爾那樣咒罵它。

“快給我滾開。”

我手朝地上一伸,朝它衝去。它往後一跳,轉開幾步,停住,朝我看著。它又呻吟了一聲。它走到小路那邊,站在那幾,朝路的那頭看去。

穀倉裏黑黝黝的,很暖和,氣味很好聞,很靜。我望著小山頂,我可以輕輕地哭了。

卡什走上山坡,他曾經從教堂上摔下來,摔壞的地方走起來還有些不利索。他低下頭去看看泉水,又抬起頭來看看大路,扭過頭去朝穀倉那邊望望。他直僵僵地沿著小路往前走,看看斷了的韁繩和路上的塵土,接著又朝大路前方看去,那兒沒有塵土。

“我希望他們這會兒已經過了塔爾的地界。我真的這樣希望。”

卡什轉過身子,沿著小路一跛一跛地走去。

“他不是東西。我給他厲害看了。他不是東西。”

我現在不哭了。我什麼也不是。杜威·德爾走到小山上來叫我。瓦達曼。我什麼也不是。我很安靜。叫你呢,瓦達曼。我現在可以輕輕地哭了,感覺到也聽見自己在流淚。

“那時候它還沒有。那時候還沒有這件事。它就躺在那邊的地上。可現在她準備把它煮了。”

天黑了。我能聽到樹木的聲音,還有寂靜:我知道它們。不過這不是活物的聲音,甚至也不是它的聲音。好像黑暗方才正把它從它的整體裏溶解出來,變成一些毫不關聯的零散部件——噴鼻聲啦、頓腳聲啦;逐漸變冷的肉體和帶尿臊臭的馬毛的氣味;還有一種幻覺,認為那是一個由有斑痕的馬皮和強壯的筋骨組成的同位整體,而在裏麵,超然、秘密、熟悉的,是一個與我的存活截然不同的存活。我看見它溶解——四條腿、一隻轉動的眼球、一處豔俗的像朵朵冷冷的火焰的斑痕——並且浮起在黑暗中褪色的溶液裏;所有的部件成為一個整體卻又不是任何一種部件;這整體包含任何一個部件卻又什麼都不是。我隻要聽見了雜亂的聲音,撫摩著它,塑造著它的形象——它的距毛、屁股、肩膀和頭,還有氣味以及聲音,我就能看見它。我並不害怕。

“煮了吃。煮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