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達爾(2 / 2)

“她自己要那樣做的,就跟她非要用自己家的大車走一樣,”爹說。“知道是自己人打的好壽材,躺在裏麵心裏也踏實,自己家裏的東西嘛。她一向是個愛用自己家東西的女人。你們是很清楚的。”

“那就讓自己人打吧,”朱厄爾說。“可是你又怎麼知道什麼時候——”他盯著看爹的後腦勺,兩隻眼睛像白森森的木頭眼睛。

“沒問題,”弗農說,“她能支持到你們把事情辦完的。她能支持到一切準備就緒,直到她的大限來臨。再說現在路很好走,要不了多少時間你們就可以把她送到城裏去的。”

“看來天要下雨,”爹說,“我這個人運氣不好。我運氣一向不好。”他的手在膝蓋上搓擦。“都怪那個討厭的大夫,說不準他什麼時候來,我很晚了才讓人捎話叫他來。要是他明天才來告訴她大限到了,那她是不願等的。我了解她。不管大車在還是不在她都是不願意等的。不過那樣一來她會感到很別扭,我寧願付出大的代價也不想讓她感到別扭。她娘家的墓地在傑弗生,她的親人都躺在那兒等她,她會感到不耐煩的。我親口答應過她,我和孩子們一定用騾子能跑的最快速度送她去那兒,好讓她靜靜地安息。”他又在膝蓋上蹭手。“再沒有比這更讓人心煩的了。”

“好像是誰都火急火燎的要把她送到那兒去,”朱厄爾用他那刺耳的、粗聲粗氣的嗓音說。“卡什整天在她的窗子底下,又是敲又是鋸,在做那隻——”

“那也是她的意思嘛,”爹說,“你對她一點都不關心,沒有一點兒感情。你一向沒有。我們不願欠任何人的情分,”他說,“我和你娘都這樣。我們一向不願意欠誰的情分,她知道了這一點,知道是她的親骨肉在鋸木板釘釘子隻會安息得更好些。她一直是個把自己的事料理得一清二楚的人。”

“拉一車貨能掙三塊錢呢,”我說。“你到底要不要我們拉?”爹又在搓他的膝蓋了。“我們明天太陽下山的時候就能回來。”

“這個……”爹說。他朝田野遠處望去,頭發蓬亂,慢吞吞地嚼動著嘴皮子裏的鼻煙。

“快說呀,”朱厄爾說。他走下台階。弗農幹淨利落地往塵土裏吐了口痰。“那就太陽下山時候一定回來,”爹說。“我不願讓她多等。”

朱厄爾扭過頭來瞥了一眼,接著他往前走繞過了屋角。我走進門廳,還沒進房門就聽到了敲打聲。我們的房屋順著山勢稍稍往下傾斜,所以總有一股微風穿過門廳斜斜地往上吹。掉在前門附近的一根羽毛會浮起來挨著天花板斜著往後飄,直到給卷進後門口那股往下走的氣流。聲音也是這樣。你一走進門廳,就仿佛聽見有人在你頭頂上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