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孩一聽,更驚奇了:“你這是幹什麼?”柳寶突然站起,一扔酒杯,催道:“快抽血啊,抽了就往我身上紮!”
孬孩好像明白了柳寶的意思,反而冷靜下來,把柳寶按到凳子上,說:“兄弟,你是想讓我害死你呀?你……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蠢事啊?”柳寶雙手捧住腦袋,長歎一聲:“兄弟我羨慕你呀——”
這話讓孬孩莫名其妙,跳腳嚷道:“屁話!你羨慕我?我有什麼可羨慕的?你……你喝多了吧?”柳寶搖搖頭說:“我沒喝醉。實話告訴你吧,我也是一個艾滋病病人,可我並不怕死,我怕的是死得沒有尊嚴啊!”孬孩又是大吃一驚,接著問道:“我聽不懂你的話,人要是死了,還談什麼尊嚴不尊嚴的?”柳寶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孬孩,講起自己的故事——
柳寶說,他原先在建築隊混得不錯,很得老板的器重。半年後,他成了小包工頭。一年後,自己搞了個建築公司,當了老板,討了老婆。他事業成功,家庭美滿,在社會上也很有人緣,本該順風順水地過上舒心日子,可是,萬不該放縱自己,惹下禍根。一次,他到“新馬泰”旅遊,因為尋歡作樂,染上了艾滋病。現在,隻能偷偷地服藥,得病的事沒敢告訴任何人。他心裏清楚,病情一旦發作,想隱瞞也隱瞞不住了。如今,他怕的不是死,而是怕死因沒法向家人和朋友交代。社會上都認為他是個品行端正的人啊!一旦知道他染病的原因,那尊嚴就全沒了。因此,為了保住尊嚴,他想讓孬孩害自己,把自己的病因“洗白”。
柳寶最後感歎道:“你雖然得了艾滋病,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因為你窮,賣血染上的,並沒有失去做人的尊嚴。人家躲避你,不是瞧不起你,隻是出於對艾滋病的無知。可我呢?連個死的尊嚴也沒有。今天來找你,就是求你給我一個尊嚴。”說到這裏,柳寶從兜裏掏出一張寫滿字的紙,“說實話,我已經替記者擬好了新聞稿。就憑我這份苦心,你成全我吧!”
孬孩接過那張紙一看,上麵寫著:“我市發生一起患有艾滋病的歹徒襲擊行人事件……受害者品行端正,卻因遭歹徒襲擊,染上了艾滋病……”孬孩半天都沒吭氣,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柳寶兄弟,這事我真的做不了。我雖然窮,可我也需要尊嚴啊!一旦我成全了你,我就失去了尊嚴。”柳寶臉色陡變,怒視孬孩,吼道:“潑出去的水收不回,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事先,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這回,孬孩倒變得理屈了,支吾了半天,還是不敢答應。柳寶卻不依不饒:“那好,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天天把車停在這路口,直到啥時把你惹急了,讓你害我為止。”說完,將注射器往孬孩麵前一扔,揚長而去。
第二天,寶馬果然又來到張集公路邊上,等孬孩的出現。不過,孬孩並沒有出現。又過了幾天,孬孩還是沒有攔路。
公安局似乎知道了這事,這天,兩輛小車開進了張集。一輛是警車,一輛是疾病預防控製中心的宣傳車,領頭的是曹威。他們首先找了村主任,說明來意:一是對孬孩改正錯誤表示祝賀,祝賀的方式也很特別:和村幹部一道,到孬孩家裏,和他共進午餐;二是在村裏立刻舉辦一次預防艾滋病知識圖片展覽,消除大家對艾滋病的恐懼心理;三是曹威為孬孩找到了一份工作:到交警大隊違章處理中心停車場看車。
一行人來到了孬孩家裏,孬孩對著曹威身邊的一個人突然驚叫:“柳寶兄弟,你……你是便衣?”曹威笑道:“他是我的表弟,不是便衣警察。”
這話倒是真的,隻是柳寶給孬孩說的“故事”卻是假的。他還在那個建築隊打工,不是大老板,也沒有染上艾滋病。那次去探望表哥曹威,聽說當年的工友孬孩染上艾滋病被除名後,破罐破摔,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就跟表哥商量了“挽救尊嚴”的實施方案,當了一回“大老板”,那寶馬和身上的“行頭”,全是曹威給裝備的。
柳寶拉著孬孩的手說:“好兄弟,那天我如果不用激將法,你能珍惜你的尊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