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重點!曆史可以被改變,也就是說,咱們倆要是在初中時代關係沒那麼好,也沒考進同一所高中,那就沒有大學裏戀愛那段,也沒有後來那麼多爛事了,整個人生就都改變了!那該多好!”
樓道裏響起午自修開始的鈴聲,但卻未能打斷米幾何的思考。
是的,改變人生,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在漫長的一生裏,遇到那些乍看不起眼但實則重要的人,做過那些無心插柳但實則重要的事,說過那些毫無準備但實則重要的話,做出那些看似輕易但實則重要的決定,現在都有機會去改變。
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九的人隻能在老年回憶錄裏寫道:“那件事/那個人改變了我的人生”。簡直弱爆了。就像文藝小清新們天天在簽名裏發出“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這樣的哀歎,然後慢慢衰老。但現在,她米幾何回到過去了,還有誰比她更有資格來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呢?這比和清代的癡呆皇子們玩感情遊戲少了很多刺激,可卻更加實惠!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不知有多少人願意用半條命加一套房子來換取穿越到十年前的機會啊?
米幾何沉吟片刻,道:“姓曹的,你的想法很有建設性,但忽略了一點,不是‘咱們’,而是‘你’和‘我’迫於無奈的暫時合作,誰叫我是和你一起穿越過來的呢……”
曹沃忽然發現米幾何的左腳鞋尖濕了一小塊,心想到底是上男廁所的新手啊,但忍住沒點破她:“好,今天這個日子很特殊,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我想起來了,你拉著我在街上跑,結果第二天晚上,就發生了那件事。”
“對,必須破壞掉明晚的活動。”
“你有什麼主意?”
“還沒想出來,不過,收拾當年的自己,還不是小菜一碟?”
“未必,你可是曹沃,校園恐怖分子。”
“我做那些還不都是為了你。”
肅靜。
“是為了當年的你。”他更正道。
6.
2002年的這個時候,曹沃和蘇老師所在的初二(4)班,米幾何和侯老師所在的初二(5)班,正好就在一條走廊的兩側,門口對門口,講台肩並肩。
初二(5)班,當年的教室,當年的班級,當年的同學,當年的自己。
即便時光真的倒流,也很難一下子接受現實。
深吸一口氣,氣沉下丹田。Go!
米幾何幾乎是踹開的教室門,原本喧嘩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但隨即又發出各種窸窸窣窣的小聲音。
都不買“侯老師”的賬。
教室的黑板果然被白油漆弄花了,幾乎無法使用。學校正找人四處購買汽油和香蕉水,打算今天放學後徹底清洗黑板。至於罪魁禍首,後來一直也沒有抓到。也不知道那人是用了什麼樣的方法,在教室門鎖上後還能破壞四五個班級的黑板。
看完黑板,米幾何環視了學生一圈,腦子飛速轉動,映入眼簾的稚嫩小臉蛋一一對應出她所知道的信息:李薔,二流大學,小公司的會計,貌似做假賬不是很在行,嘖嘖;陳念風,大專,保險推銷員,平時都躲著他,真麻煩;孔恬,出國留學,學校不太好,隻學會花外彙了,嘖嘖;徐栩,我大學還沒畢業你就已經當媽了,但孩子不到半歲就離了婚,嘖嘖;林澈,一個文藝的名字,基金公司做老鼠倉被逮住了,判了三年還是五年來著;丁裏美,老娘當年的閨密,在小店順指甲油時的搭檔,可惜也被抓住批評教育了……
這是她記得住的,更多的人後來都沒了聯係,默默無聞。
總之,一群Loser,都歸功於侯汐這個不靠譜的班主任。
這是一所層次不高的公立初中,學生魚龍混雜。班主任侯汐大學畢業剛兩年,二十四五歲,沒多少教學經驗。那個年代,大多數老師頭頂著園丁的光環,卻被迫幹著農民伯伯種菜般的流水線技術活,不是用鬱金香種子培育出了地瓜,就是把向日葵生生逼成了菊花。侯老師屬於另一個極端,放牛娃型的,不擺架子不裝模作樣,寬鬆放養,任由爾等百草齊放,結果放到後來,全讓中考高考這類強力除草劑給玩死了。
但,這已經都是過去式了。
她,米幾何,外資企業的部門主管助理,大學學生會最嚴厲的三大女魔頭部長之一,前來拯救這群渾渾噩噩、對未來極端無知的小家夥了。
米幾何附體的“侯老師”舉起那根借來的教鞭,猛地抽了一下講台。
“啪”的一聲巨響。
台麵上出現一道清晰的裂痕。
像被鞭子抽在身上似的,教室裏迅速安靜下來。
學生們感到納悶,平時嘻嘻哈哈像大男孩一樣的侯老師這是怎麼了。
“女士們,先生們,”她用教鞭輕輕地擊打著手掌心,“前麵的黑板今天不能用,那我們就用教室後麵的黑板來上課—班長和宣傳委員,把黑板報擦掉。全班起立,把你們的椅子放到自己書桌前麵,麵朝後麵的黑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