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我以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上了黃龍,我過去也曾上過小船,夜遊過秦淮兩岸,可像今天一樣,登上工部快船,那真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我抬著頭,腳下磕磕碰碰,其實我怕得很,生怕一句話不對,許語冰將我一腳揣進這滾滾長江東逝水裏。

說起上花轎,我腦子轉了轉,誒,我似乎真的不是頭一回。

我不是和蘇幕成親了嗎,雖說我那時體弱,人也憔悴,蘇幕說沒眼看我,也沒伸手碰我,但我怎麼的也是個有夫之婦啊。我想到一個絕好的念頭,等一會兒,我就直接同許語冰說:“許先生,您可能有所不知,我崔蓬蓬是個有夫之婦,夜半三更,陪您遊船是不合適的,請您讓我下船。”

船艙裏有青紗帳,裏頭點著明亮的風燈,我一步步走過去,牆壁上的壁燈都照著我的臉通紅。沒錯,我很緊張。裏頭的男人在案桌旁站著,他說:“崔姑娘,坐好了。”

我才要尋一個恰當的位置坐下,船就似一艘利箭一般,輕飄飄的,毫無阻力地駛了出去。我想尋一個離許語冰遠一點的地方,這樣安全,但又不能離得太遠,這樣禮貌。位置我都還沒找好,船就動了。

我一手扯住窗下的黃花梨圈椅,一屁股挪了上去,也甭管甚麼遠啊近啊的了,先坐下比較好,坐下才能好好說話。

許語冰穿湛藍的錦袍,他站在書桌前,似在畫畫,我低著頭,他說:“桌上有茶,姑娘自己倒。”

“哦”,我有些訥訥的,方才準備的滿肚子激情昂揚的稿件都沒派上用場,這個男人一開口,我便害怕。

誠然,他生的好看,罕見的好看,聽聞他還是少年才子,十三歲的解元郎,對於書讀得好的人,我一向都是敬畏的,天地可鑒。

許語冰說:“崔綱是如何死的?”

我一口碧螺春含在嘴裏,差點沒噴出來,甚麼?叫我登船夜遊長江,就是為了問我爹的死因?我的老天爺,有什麼話,不能站在地麵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問答嗎。這江上風大浪大,您見慣了大場麵,可我一介弱女子,我害怕啊!

我歎口氣,說:“具體我也不清楚,陸相說是因為段家和李綸攪在一處,我又不知事,把段家一個庶子和李綸合起來要欺負我的事情告訴我爹了,他便彈劾李綸,得罪了李綸的母家,這樣才......”

許語冰一直拿著筆,他低著頭,我也不知道他在畫些什麼,我說:“陸相的意思,我爹沒有仇家,隻是......隻是不小心卷入了皇儲爭鬥......”

“沒有仇家?”

燈下的男子倏的抬頭,“段家不是你的仇家,宋家不是你的仇家,費銛不是你的仇家?”

許語冰的眼睛太過年輕,年輕到我幾乎忘了他的年紀,他年紀不輕,應是三十往上了,我坐在這頭,往他麵上看,竟似覺得他隻是一個年輕兒郎,並不是一個心狠手辣執掌江上風雲的韜略之人。

我低著頭,“他們......我有什麼辦法。”

我說的是實話,對於這些人,不說費銛,單說宋璧,我有甚麼辦法。我不止對宋璧沒辦法,我就連對那個宋韻昀都沒有辦法,她還不是宋璧的親妹,聽說隻是一個同支的堂妹罷了。

許語冰終於不再畫畫,他擱下筆,看了我一眼,說:“崔蓬蓬,你幼時,我曾見過你。你在崔綱的背上,他背著你遠征南疆,那一年,我是在城樓上的。”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崔綱那時候還是大將軍,南疆暴.亂,朝中文臣武將人人義憤填膺,說起遠征,又無人敢去。就連那個一等大將軍費銛,他也說他年邁,有心無力了。

其實原因誰都知道,南疆那塊地方,人多派係雜,裏頭的密林裏,長年累月彌漫瘴氣,北邊的人過去了,無一不是身體不適,嘔吐腫脹者有之,纏綿病榻者有之,立時喪命者也有之。在真正的危險麵前,其實沒有人願意做英雄。

不過我爹去了。那一年,崔綱三十有八,崔蓬蓬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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