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門口有動靜,有人用鑰匙開了門,一個身影閃進屋內,光線太暗,我看不清是誰。接著,我感到有一隻溫暖的手在撫摸我的臉,我的眼睛睜不開,無法看清是誰。溫柔的手慢慢離開了我的臉,這個人離我而去,我感覺這人走向路清去了。他的鼾聲大得嚇人,那人似乎一把扯下蓋在他身上的毛毯,扇了他一耳光,然後回頭來衝我大罵,賤人,你怎麼敢帶男人來家裏。我立刻聽清了,這是俊凡的聲音。我猛然睜開眼睛。
路清安然睡著,頭微微有些傾斜,眼鏡耷拉至鼻尖,毛毯還嚴嚴地蓋在他身上。音樂已經停了,我知道剛才是個夢,卻陡然生出不悅,起身走到路清麵前,將毛毯一把掀開。他醒了,懵懵然,扶了扶眼鏡,看了看掀在一旁的毛毯,又抬頭看向我。
“我睡著了?”
“是的。”
“對不起,最近實在太累了。”
“你走吧。”
我冷冷地看著他。
他微微皺眉,不解的樣子,接著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太不禮貌了,居然在你麵前睡著了,還是在你家裏。”
“回你自己家裏去睡吧。”
我回身走到另一邊的沙發坐下。
他坐端正,整理了一下衣服,抱歉地看著我。
“不要急著趕我走,我們談談吧。”
“談什麼?”
“談你正在經曆的苦惱,你明天將要麵對的事情。”
我扭過頭去,像是害怕深究。
“不想談嗎?”他問我。
“我剛才夢見他了。”
“誰?”
“我丈夫。”
“夢見他什麼了?”
“他看見你在這裏,很生氣,還罵了我。”
他臉微沉,不說話了。
“我不敢想象他現在在牢裏的心情,他應該知道明天要宣判了,他一定非常恐懼。”
“你也恐懼嗎?”
“是的。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一件事情的發生。”
“害怕到什麼程度?”
“就像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將要離我而去了。”
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怎麼,你生氣了?”
“不,我沒有生氣,隻是為你擔憂。你已經被他完全糾纏住了,你害怕明天的宣判,你害怕對他不利的後果,你甚至害怕他看見我在這裏,他像個魔咒,已經把你完全束縛住了。”
我呆呆地望著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的贖罪已經開始在變味了,你知道嗎?你深陷入一種贖罪的怪圈,反倒讓自己的心理扭曲,成了一種自虐主義。”
“你別再說了。”
“你要清醒一下,他的錯沒有人逼他犯,不管明天是什麼判決,都是他應該承受的。你背叛了他,那隻是道理與倫理範疇內的事情,你需要承擔的隻是婚姻破裂,受人指罵,或是財產損失,而這一切,你已經在承受了。人人都應該為自己犯的錯承擔責任,你為你犯的錯也承受了不少,而他殺了人,就應該受刑事懲罰,所以明天不管是什麼結果,都不是你的錯。”
“請不要用這種口吻講這件事情。”
“那我應該用什麼口吻?跟你一同哀怨嗎?讚同你深度自責到瘋狂嗎?你明明知道,很可能明天的結果是不好的,如果真是那樣,你怎麼辦?”
“你走吧,快走吧。”
我起身來,朝門口走去,想去拉門下逐客令。他卻突然站起來,一把拉住我。
“我不希望看到你被打敗,我永遠都忘不了你自殺那晚的情景,你當時就昏倒在這間屋子裏,流了滿地的血。你知道我當時有多痛心嗎?”
“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不是嗎?難道你沒有過嗎?”
“但我不會讓它一直困住我,我總是會想辦法擺脫它。”
“你總是能成功擺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