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1 / 1)

裏一樣。”這下,我家裏簡直門庭若市,大門總是四敞大開。

我幾乎關不上門,一撥人剛走,另一撥人又來了。朋友們稱讚我的氣色,說我麵容姣媚,細潤白皙。我便說,“我還沒洗臉呢!”大家都笑。我都發愁了,這些男男女女的朋友怎麼這麼愛我啊!我到底要不要嫁人呢?若嫁給他們之中的某一位,我擔心會失去眾多的朋友;而嫁給眾多的朋友,法律又不同意,同時我擔心自己也會吃不消而累倒的。歡快的時光,簡直使我覺得度年如日!

即使偶爾沒有朋友來聚會,我一個人也是高高興興。晚飯時,我一個人還喝上一點點泡了西洋參的白酒(請注意,是一點點,不是很多),完全出於健康的目的。因為天氣慢慢冷起來了,而你們知道我身體的血液循環不太好,熱量不足,手和腳總是冰涼,喝點酒會使我的末梢神經活躍暖熱起來。隻是有一次,我喝得稍稍多了一點,結果我一個人聊了整整一夜,自問自答,場麵之熱烈,如同一場轟轟烈烈的研討會。以至於第二天清早,我在樓道裏碰到隔壁鄰居時,人家問,“你家昨晚來了多少客人啊?”不過,這樣的事,我保證不會再發生了。

我正在大踏步地進步,這當然得歸功於你們的教化和治療!

特別值得欣喜的是,我現在已經不再隻是呆在家裏,靠母親的遺產過活為生了,我已經走出家門參加了社會工作。我在離我家不遠的一個地方找到一份庫房管理員的工作,每天的任務就是登記入倉和出倉的物品數目。由於我擁有學曆的緣故,我一去就當上了庫房管理部的部長,而且人家依然覺得對我有點大材小用。但是,我非常滿意,雖然這個庫房的工作人員加上我總共才兩個人,但是,管理部部長的級別差一點就夠上副科級了,我再進步一步,就能成為一名國家正式幹部了。

當然,進步的道路是曲折的,任務是艱難的。你們是知道的,我對於數字,先天就缺乏演算的能力,雖然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選擇了清點倉庫這樣一種需要和數字打交道的工作,但是經過一段時間刻苦的實踐,我還是總把貨物入倉和出倉的數目搞錯,結果我不得不離開庫房管理的工作。

但是,我並不氣餒。

昨天,有一個戶籍警察未敲我的房門,本來我以為是一個男人,但我仔細一瞧發現是個女人,她零點漂亮真威武,我便放心地打開了房門。我母親去世後,家裏的人口發生了變化,由原來的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她是來辦理這些登記注冊工作的。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戶籍警察這個工作。我當即向她談了我的想法,請她幫忙。那天,我們談了很長時間。我看得出來,她十分喜歡我,她一定會幫助我的。一想到不久之後我使可以穿上女警服,走家串戶,和廣大人群轟轟烈烈打成一片,誰家吃米飯誰家沒了醬油誰家向誰家借了一根蔥誰家娶了兒媳婦,我都知道,我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和充實,我是多麼喜歡這一切啊!

由此可見,我的“幽閉症”已被你們徹底地根治。而通過我的文字彙報,你們也可以看到。我的!

無論什麼時候,隻要我向浴室裏邊望上一眼,立刻就會覺得自己剛剛完成一次遙遠的旅程,喘熄未定,身心倦怠,急需鑽進暖流低徊的浴缸中,光裸的肢體鰻魚一般靜臥在沙沙的水流裏,感受著僅存的摩挲的溫暖。

浴室裏的景致非常富於格式、秩序和安全,而外邊的風景則已經潦草得沒有了章法、形狀和規則,瞬倏即變,鼓噪嘩亂。

這個世界,讓我弄不清裏邊和外邊哪一個才是夢。

日子一天天過去,時間流逝了我依然在這裏。

有一天,我看到自己陽台上那些橡皮樹、龜背竹和多年生的綠色植物,已經高大蓬勃得陽台裝不下了。我忽然想,是不是應該把它們移植到樓下的花池裏去。我從它們不斷探頭從陽台的窗口向下眺望的姿勢看,它們和我一樣,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猶疑不定。如果移到樓下的花池裏去,它們雖然能夠汲取更寬更深的土壤裏邊的營養,但是,它們必須每時每刻與眾多的花草植物進行殘酷的你爭我奪,而且必須承受大自然的風吹日曬;而在我的陽台上,它們雖然可以擺脫炎涼冷暖等惡劣自然環境的摧殘,但它們又無法獲得更深厚的土壤來喂養自己。

它們在想,我也在想。

1995年7月1日至10月31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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