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布裏頓 著 李斯/譯

1 少女琳達之死

1983年11月22日,星期二早晨。我從辦公室的窗戶向外看去。越過傾斜的平地和不太整潔的園子之外是一塊野地,我看到那裏正在發生奇怪的事情。數十人從樹林裏鑽出來,一個挨一個接連不斷地朝前走。一團團厚重的霧氣從他們的嘴裏噴出來,就像說話時吹出的氣泡一樣。隨著每一次呼吸,氣泡破了又圓。

隊伍裏不時有人蹲下來查看地麵,其他的人也會暫停下來等著,並將頭稍稍彎向結了冰的草地和泥土。他們雖然都穿著很厚的保暖衣,但我看不到他們臉上有一絲溫暖的痕跡,也看不出所做的事情有什麼讓他們高興的。

“他們在幹什麼?”心理學科的一位秘書安妮。切爾默斯問。

“看上去像是警察。”我說。

“有點像。”

她又不出聲了,我們一起站在窗戶邊上看。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讓警察來到了我們的家門口,來到了萊斯特郡納波拉夫的卡爾頓。海斯精神病院。

在方圓幾英裏範圍內,這座愛德華時代建築風格的醫院是最主要的方位標誌,它位於東部內陸區,在風景如畫的幾座村莊之間的農田裏突兀而出。該院始建於19 05至1907年之間,當時用作該郡的瘋人院,坐馬車或騎馬從四周的集市來到此地,一定有荒僻小村的感覺。當時,周邊所有的農田都歸該院所有,並且由病人來耕種,因此,這家瘋人院幾乎是自給自足的。但是,它永遠也無法改變所有瘋人院都共有的瘋癲形象,因此而引起當地人內心的恐懼,特別是小孩子。也許正是由於這個原因,這個地方的名字在1938年給改掉了,不再叫萊斯特拉特蘭瘋人院了。

卡爾頓。海斯精神病院並不是個令人害怕或讓人退避三舍的地方。走進大門之後,人們立即會注意到這裏寬敞和安寧的氣氛,因為公路要經過門房、停車場、一塊綠地、板球場和花壇之後才能夠到達醫院的主樓。更大的建築是紅磚牆的外層,屋頂是塗了瀝青的很陡的石板,還有兩個極高大的煙囪,幾英裏外都看得見。

我記得自己5年前第一次來這裏,當時是來這裏麵試,準備作為臨床心理學家來這裏實習。盡管作為榮譽見習人員已經在這裏度過了6個月,但是,看見卡爾頓。海斯精神病院仍然令我心存忌諱。很寬的石板台階、橡木門、接待室和管理部門的過道,看上去都像是從古舊的市政廳裏搬來的一些東西。在地板上走著發出回聲,橡木門在厚重的活頁上轉動,經年累月的扭動擦得銅製把手發出光亮。

會議室裏掛著曆任負責人的油畫,都留著絡腮胡,硬硬的衣領一直扣齊下巴。

早年,我們隻需要在會議桌的一個邊上就可以開會,但後來,心理學科室擴充人員,這時開會整張桌子都坐滿了人。

1978年10月我接受了這裏的工作職位,在接下來的3年時間內開始治療各種各樣的病人,處理各種各樣的心理學問題。我的大部分工作是接診伍德蘭日間醫院的院外病人。伍德蘭日間醫院是很大的一棟鄉村建築,有七八間病房,離精神病院的主樓有約四分之一英裏的距離。我當時還在重症病室工作,這是醫院的一個小區,裏麵有4間病室,病人必須在這裏進行數個月的集中治療,然後才準許出院或轉至長期住院病房。

大部分住院病人都需要長期治療,他們是一些由於額葉皮層萎縮或因為壓抑而得病的老年精神病患者,也有由於精神分裂症等嚴重的精神疾病而來此住院的年輕男女。我很少去治療老年癡呆症的年老病人的病房,但是,我注定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堵有異味的牆壁,那是後院病室裏壓倒一切的氣味。看來,在過去數十年時間裏,尿液已經滲入那棟房子的牆體之中了,無論怎麼擦洗,尿臊味總也清除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