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1 / 2)

謝羽觴原本穿在身上的西裝外套,在進入棲霞裏的那個暴雨夜裏,於翻滾扯拉中,早已報廢。在棲霞裏的數日,禦寒的衣服,都是這種寬大厚重的古代外衣。

見謝羽觴接過,胡亂套上,係帶時,又打不好係結,於是便也就幹脆敞開。

沈肖也有這樣的穿衣習慣,端莊古典的氅衣,穿在他身上,簡直像現代人瀟灑利落的風衣。

謝羽觴在各方麵,其實都很像沈肖,這漫長的時日裏,黃熙甫發現了那些奇妙的相通之處。

然而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他們的人生也因此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如果重來一次,即使那一夜,黃熙甫不肯取走沈肖的記憶,沈肖也會離他而去。

沈肖勢必要與他永訣,棲霞裏留不住他;而羽觴,即使是已經關閉了最後一扇門的棲霞裏,他的執念,也能將之啟開。

“伯曦?”

謝羽觴擁有沈肖的大部分記憶,卻不知道所有與黃熙甫無關的事情,不過他有種直覺,黃熙甫在想著他的“情敵”。

“羽觴,氅衣,要這樣穿。”黃熙甫用手熨平衣服,彎下`身,拉起衣擺,拈起兩條細衣帶,輕描淡繪晃動兩下手指,係結好了。

抬頭看謝羽觴,謝羽觴撫摸他的臉龐,親吻額頭,同時用另一隻手扯開氅衣的係帶。他時常敏銳如沈肖,或說,在同時擁有沈肖與羽觴的記憶和情感,他既沈肖也是羽觴。

緊閉的朱紅裏門,盤踞一頭墨綠色的巨龍,一個六七歲的小娃娃,趴在龍頭上,雙手抓著一隻龍角,紅撲撲的臉上,有對笑得像彎月的眼睛。

“皋羽,載我吧,終日昏睡,多無趣呀。”

巨龍半閉著眼睛,不予理睬。它有著不怒而威的龍顏,隻是這個小娃娃絲毫不害怕。

靈均不像族類終日昏睡,似乎有著無窮的精力,他不幸沒能生在棲霞裏繁盛的昔日,而他也不知道這裏曾有過喧囂與笑語。

皋羽浮上雲層,在雲中酣夢,靈昀坐在龍角上,透過薄薄雲霧,俯視棲霞裏。熙和的陽光,照射下的棲霞裏,美麗寧靜,高大的梅樹下,坐著兩個身影,即使看不清楚,靈均也知道,是伯曦和羽觴。

“皋羽,你從哪裏認出他是沈肖?”

已經關閉的裏門,即使喚醒棲霞裏的裏長,也無力開啟,但是皋羽可以,也僅有它有這個能力。

那夜,謝羽觴的喚聲,將皋羽從睡夢中吵醒,也讓這頭貪睡的龍,思憶起往昔,似乎曾有人站在裏門外,用這兩個字喚著他。

“皋羽。”

這兩字,是一個張揚的人類,賜予它的名字。

沈肖?

不,不可能,他早已湮沒於曆史,骨肉化作黃土一抔,魂過奈何橋。

然而那人卻不停地呼喚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煩噪的人類,皋羽盤起身子,擺動尾巴,像似要將這噪音掃去。

“皋羽,開門。”

不對,這聲音,像極了沈肖。

皋羽睜開眼睛,舒展筋骨,從帛畫中騰飛而出,它人立在裏門之上,探下巨大的龍頭,他看到了晨曦中的男子,一身血汙,用受傷的手,一次又一次的拍打門環,金石般的聲音,從他喉嚨中發出。見到巨龍,他不驚不咋,他高仰起頭,伸長手臂,摸上龍角,他笑容粲然,仿若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