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閑來無事突發奇想去廟街逛逛的他,順著河道,繞過大影壁,走到了並不繁華的北岸。在這遊人相對較少的地段,三三倆倆地開著幾家門庭冷落的小店。其中,有一家小古董店裏,傳來淡淡的香味。那不同於線香的濃鬱味道,很是淺淡,卻說不出的好聞。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小實信步走了進去隨便看看,就見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物件擺在櫃上。他隨手拿起了這把玉梳,剛瞅一眼還沒怎麼呢,就一不留神就脫了手,摔斷了一個齒。
他一抬頭,便見裏屋中走來一個男人。那人五官立體而硬朗,濃眉挺鼻,隻是一張冷臉與“和氣生財”半分不沾邊。小實沒來由地一陣頭皮發麻,隻消一眼,就知道這家夥肯定不是一個好說話的。再加上這次的確是自己失手在先,他也就隻有乖乖地掏錢買下來。幸好這冷臉老板看上去不好說話,但倒還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訛他。
話說回來,這已經是第三天做那個怪夢了。前兩天,他還以為是看多了盜墓小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接二連三相同的夢境,讓他不得不懷疑這是否與玉梳有關。小實對著燈照了半晌,也開不出個所以然來。尋思了半天,他決定再去趟小店,找那個冷麵老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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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金陵地傑人靈,在這依山傍水、虎踞龍盤之地,既有翩翩才子一展宏圖壯誌,亦有紅粉佳人初露萬種風情。然而,昔日載著讀書琅琅與小曲兒悠悠的秦淮之水,已被班尼路、鱷魚、阿迪達斯之流包圍,昔日有人歡喜有人愁、上演一出出人生悲喜的江南貢院,也身陷這大賣場之中,隻留朱門依然。
相比起南岸商家林立、人來人往的情景,大影壁後的北岸,則顯得清閑了許多。幾家小店生意清淡得很。一個裹著羽絨服穿得像個球兒似的老頭兒,坐在店門口曬太陽,一邊提著籠子對鳥兒直咂嘴,也不知道這鳥人之間能交流些什麼。
小實回想著那天的路線,好容易摸到了那小店的門口。第一次沒注意,這次來才發現,這店門竟然沒個招牌。門麵不大,可因為屋型縱深的關係,倒顯得裏麵空間挺深。踹在兜裏的手摸了摸那玉梳,小實在門口轉了半晌沒好意思進去:這事兒……說出來總覺得怪異。想他也是社會主義大好青年,別給那棺材臉的老板嘲笑成迷信簍子……
就在他直在心裏頭犯嘀咕的時候,隔壁不遠一家賣旅遊工藝品的攤子,突然竄出一條大黃狗來,對著他就嗷嗷直叫。按說小實平時也不是個怕狗的,但在這寧靜的冬日清晨,突然響起的犬吠硬是將他生生嚇了一跳——是當真驚得蹦躂起來了,一蹦躂就蹦躂進了店裏。
這店子地方不大,東西倒不少。不同於其他店家燈火通明的玻璃展示櫃,這店裏隻立著一麵大櫥。小實也看不出那櫥是什麼木質地的,隻知道色澤微紅,走近了還有股淡淡的香味。櫥子門是敞著的,各樣或大或小的商品就陳列在上麵。既有小巧的牙雕,也有色彩豔麗的瓷器,還有鏽跡斑駁的青銅器。小實心裏頭嘀咕:這玩意兒一看就假的——青銅鼎完完整整,獸麵清晰細致,三足也毫無缺損,要論特征那得是殷商西周時期的物件了,這要是真的,得是多少年前的大古董了?還能在這小破店裏呆著?肯定是蒙外地遊客的贗品。
就在小實暗道“奸商”的時候,內室的門被推開了,一陣淡淡的香味彌漫在屋子裏。那冷臉掌櫃大步走了出來,掃了小實一眼,連個招呼也不打,徑自走到另一側的桌前,在一個小巧的青銅香爐內,點上了一株香。小實摸摸鼻子,心說雖然就沒指望過這老板實踐“顧客是上帝”的服務業名言,但也不至於拿客人當空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