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璿被毒死的那一年,隻有十六歲。
那一天正是她大婚的前一天。彼時她是禮部尚書沈慶剛的掌上明珠——長宜郡主,坐在閨中,期盼而又緊張的等著她的夫婿第二日接她過門。
她的夫婿,是她的青梅竹馬,如今大商第一位高權重的丞相——楊桓。
楊桓生的極俊美,又才高八鬥,如今不過二十四歲便已經坐穩了丞相的位置,他的名字頻頻出現在京城媒婆名單上,可明天他便是自己光明正大的夫君了。
待到月上柳梢,沈清璿沒能等來明日那場震動京城的大婚,卻等來了源源不斷的皇城禁軍,將這尚書府圍的密不透風,像一個鐵桶。
長公主蘇玉琳便是在這麼一群全副武裝禁軍的簇擁下,慢悠悠的走進來的。
“大小姐這喜服好生的漂亮,隻可惜,你明日是穿不上了。”
長公主那漂亮的臉蛋上,全是嘲諷與惺惺作態的悲憫,眼角卻滿是不加掩飾的得意與猖狂。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清璿聽了這意有所指的話,心頭掠過不安,秀氣的眉頭皺起,質問道。
“什麼意思,自然是字麵上的意思了。”
蘇玉琳說這話時還在笑:“你以為桓郎會娶你麼?他那樣位高權重的男人,自然不屑同你這小小尚書府聯姻了。不然他為何要在大婚前外調去了南疆?不過是不忍心親手了結你罷了。”
“怎麼可能,明明是南疆有異動,他去平反罷了!”
“真是個天真的大小姐!”
長公主笑的彎了腰:“我大商朝中難道無人了麼?非要一個快要大婚的丞相去平反?桓郎早已與本宮心意相通,隻待行大婚之禮了。罷了,此事也無須同你解釋,來人,動手!”
長公主一聲令下,她身後便竄出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清璿還沒來得及掙紮,一杯毒酒便被粗暴的灌了進去,從喉嚨往下,一路撕心裂肺的灼燒的疼痛。
視線幾乎是頃刻間便模糊了,隻能依稀看見眼前這女人一臉的驕傲,她得意的說道:“本宮與桓郎大婚之日,會替你好好燒些紙錢的,隻不過你的名字,怕是上不了楊家的族譜了……”
那雙溢出了淚的雙眼緩緩閉上,清璿在不甘與失望中結束了一生。
至於楊桓匆匆從南疆趕回,為了替她報仇,如何在京城中攪起的風雲,清璿卻是永遠都沒辦法知道了。
……
冬去春來,一晃三年便這麼悠悠過去。
三年之前,帝都傳出的幾件事情,震驚了整個商國。
就在大商的少年丞相——楊桓,大婚的前一日,他的未婚妻,尚書府的嫡出小姐沈清璿,忽然暴斃,楊桓哀慟不已,次日卻仍舊騎了高頭大馬接了愛妻沈清璿的牌位過門,放入了楊家宗祠。
而不久之後,當今聖上的胞妹——長公主蘇玉琳,於宮中無故暴斃,傳言死相極慘。以楊桓為首的文臣便進諫,說長公主無故暴斃,乃是上天降下的不祥征兆,不可入皇陵,亦不得專門修建陵寢。
聖上雖不忍,可無奈楊桓實在權力滔天,聖上阻攔不得楊桓的進諫,隻得忍痛將胞妹葬入了荒郊野外。
至於為何沈清璿與長公主相繼暴斃,楊桓又為何不許給長公主修建陵寢,百姓們隻是茶餘飯後談著消遣,卻並非真正關心。
他們隻關心著來年是否風調雨順,糧食是豐是欠。
可今年的正月,對清河縣當真不是什麼好日子。
清河縣在商國的南邊,本是個風調雨順的好地方。可最近不知怎麼了,一連三個月都未曾下雨,縣裏的小河也逐漸幹涸,再這麼下去,莊稼就該活不成了。
這一帶的旱情終於驚動了朝廷,皇帝蘇炎小心翼翼的問了楊桓的意思,得到了丞相的首肯,終於下旨,讓巡撫常嚴去視察,常嚴順手就把自己外甥孫玨也提溜了過去。
皇帝蘇炎從前年輕氣盛,本不把揚桓這個丞相放在眼裏。
可自從三年前,沈清璿暴斃後的第三天,楊桓相用那樣殘忍的五馬分屍當眾處決了長公主蘇玉琳,且朝中沒人敢反對時,這個小皇帝便曉得,平日裏不苟言笑的丞相,竟然是個這樣的狠角。
“丞相,您看這次清河的旱災……”
“陛下不必憂心,”楊桓雖用敬詞,卻並無多少敬意,甚至還有些敷衍:“微臣自會陪著巡撫大人一同去。”
皇帝鬆了一口氣,丞相終於不在身邊了,真好,平時上朝呼吸都能平穩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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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縣的知縣府裏,今日亂成了一團。
縣令李明英唯一嫡出的小姐已經高燒昏迷了整整兩日了,麵色蒼白,冷汗汵汵,任旁人怎麼喚都喚不醒。
年過五旬的縣令坐在女兒床邊,焦心不已。
他與先夫人伉儷情深,奈何命中無子。直到自己不惑之年,妻子才懷上這丫頭。但生產那日,妻子難產,穩婆盡了全力,也隻能保住這一個小的,取名李清璿。
他不納妾,如今這家裏,這就這一個嬌嬌小姐罷了。清璿又昏睡不醒,縣令既是焦心,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