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福臨盤算著好多問題要請教皇額娘,可當他一腳踏進皇額娘的殿閣,興致立刻煙消雲散。原來是攝政王多爾袞前來向皇太後請示,他要納已故肅親王豪格的福晉為自己的福晉。

豪格的這位福晉也是來自蒙古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正是孝莊太後的堂妹。叔叔要納侄媳婦為福晉,太後陷入為難,沉默不語。福臨本就因為皇兄豪格莫名其妙暴斃對多爾袞心存怨恨,所以當時,性急的他就在多爾袞跟前膽大冒出“不妥”二字。

多爾袞橫眉冷眼,直截了當就衝他“不是皇上該管的事兒”打發了他,隨即宣布,他已經召議政王、貝勒、固山額真、內大臣、議政大臣共同會議,大家都覺合適,所以他隻是過來知會太後一聲。

橫行專製向來是多爾袞的風範,太後輕聲回複,依了多爾袞。福臨惱火,兩眼怒色,可也不能反對。多爾袞臨去時,恰恰瞅到太後座位旁的茶幾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子,也不多問,直接就走過去拿起來打開了盒子。

這是太後為福臨準備的壽禮,一對圓形的揉手核桃。太後命人備下這對核桃可謂用心良苦,母子倆長期見不上麵,自己也不能兒子跟前提點教育,福臨就由內監門變著法兒哄玩鬧騰,當然也就是他這樣,多爾袞打從心裏看不上他,也不提防他。

可兒子一天天長大,一轉眼都已是盛氣英輝的少年郎了,早就該沉心修身。一對核桃在人的手掌指肚間來回揉動,這種方式的保健強身對於酷愛戶外運動的年輕福臨來說倒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希望他懂得手掌乾坤,養精蓄銳,善於思考,同時,自己這個額娘的心意也能隨時陪伴他,溫暖他寂寞的心靈。

多爾袞把盒子扔給福臨,自己手中玩轉核桃,突然,他一用勁兒,手中的一對核桃頓時碎裂。這種供賞玩的山核桃果皮堅硬,可到了常年征戰的多爾袞手裏,也變得和普通薄皮核桃一般。

多爾袞手心撥弄著略微偏小的核仁,恥笑道:“繡花枕頭一包草,太後也真是女人家的見識,這玩意兒何助皇上強筋健體,就該到野外撒開身手縱馬,勤練弓箭,那才是我滿清八旗的驕傲。”

把手中的核桃碎片一並抖落地上,多爾袞得意洋洋揚長而去,福臨緊緊抱住木盒,怨恨漲紅了他的臉,衝著太後就吼起來,“皇額娘為何要對他百般遷就,朕才是皇上,卻要看他臉色度日。”

太後麵色則沒入水底,沒有絲毫不悅,“哀家不是說過嗎?虧是皇父攝政王扶持相助,這些年我大清方可定鼎中原,建製規模,皇兒應心存感謝才是。”

福臨火氣衝天把木盒子扔在地上,“朕還不夠感謝他嗎?叔父攝政王、皇叔父攝政王、皇父攝政王,請問皇額娘,朕還能給他封什麼?就剩下給他封皇上,朕退居太子,那皇額娘立身何位?是不是也要改封皇額娘為他的皇後才合乎對應?”

“福臨,胡鬧,”太後的臉色立刻猶如從水底冒出的熱泡,汩汩沸騰,“哀家是你的額娘,是先帝的遺孀,你難道不該尊重自己的皇阿瑪、皇額娘嗎?”

福臨不懼,氣焰灼烈回頂,“朕始終記得自己的皇阿瑪,就怕皇額娘自己忘了。走著瞧,朕的這位皇父攝政王還有的是要求,就等著額娘您一一順從呢?”

本是歡喜而來的壽星,卻是裹挾一肚子的惱怒而去,倒是吳良輔準備跟上福臨時,太後命他撿起地上的木盒子給福臨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