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走後沒幾天，小年也到了。
這天, 奶奶給供桌上的祖宗們和菩薩們上了香, 跪在蒲團上嘀嘀咕咕地念了幾句。
喬田原本沒在意，隻當是奶奶突然想信佛了。
這年頭幾乎所有人家裏都供著菩薩像, 就連天子登基也要觀天象知天意, 上個香念個佛簡直是太平凡太普通的事情了。
沒想到當天吃飯的時候, 奶奶卻提到了這件事, “林子啊，過了年你就是實歲二十六, 年紀不小了。有什麼打算沒有啊？”
晉林夾菜的手微微一頓。
“什麼打算啊？”
隻有喬田還傻乎乎的, “咱們不是已經買了一個新店麵嗎？”
“你懂什麼？”
奶奶嗔怪道, “再過幾年, 晉林都要三十而立了，這娶老婆的事情都還沒個影子呢。”
說著說著，她又歎了口氣, “上回我從王老二門口走, 還聽見他們嘴碎呢, 說咱們晉林這麼大了還沒個媳婦，是不是哪兒有問題。”
“……晉林好著呢，什麼問題都沒有。”
喬田的臉一瞬間就拉下來了, 用筷子搗碗裏的米，碎碎念道, “他們家那個又胖又懶又饞的兒子不也沒娶老婆麼，怎麼一天到晚就惦念著別人家的事。”
晉林把筷子上的肉夾到他碗裏, 不鹹不淡地說，“吃你的。”
“林子，這事兒奶奶不著急，也不催你。”
奶奶語氣和藹地說，“不過你看是不是也得上點心？我前些日子去找你張阿婆了，她女兒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好媒婆，牽的紅線沒有一個不成的。我叫她幫你留心了一個，你若是過些天有空，陪人家小姑娘出去玩玩，好不好？”
“……”
喬田捏著筷子，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奶奶，這都靠年關了，這賬本都堆成山了，他哪兒有那個時間啊。”
奶奶也不生氣，好脾氣地說，“所以我說有空嘛。”
喬田沒話說了，隻拿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晉林。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晉林沒有同意，但也沒拒絕，“再說吧。”
這個王八蛋還補充了一句，“有時間的話。”
喬田看著碗裏漸漸冷掉的鮮羊肉，不知為何，突然沒了胃口。
·
晚上夜燭搖曳，人的影子也在牆上搖來晃去。
喬田坐在床沿上，兩隻濕漉漉的腳丫子懸在洗腳盆上，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他也不擦，隻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晉林看見了，便拿著一塊幹淨的毛巾走過來，包住他泡得雪白的腳丫子，簡單地擦了擦，又托著他的腿挪到床上去，“快點蓋被子，不要凍著了。”
喬田哦了一聲，脫了衣服鑽進被子裏，又忍不住地問，“晉林，剛剛你為什麼……不拒絕奶奶啊？你不是……”
他本來想說喜歡我，但是又覺得這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趕緊臨時改口，“你不是喜歡男人的嗎？”
“誰說我喜歡男人了？我誰都不喜歡。”
晉林知道他想聽什麼，但就是故意不說給他聽，“再說了，奶奶年紀大了，受不了這種刺激。”
喬田聽了有點著急，“那她要是真找人給你說媒，那怎麼辦呢？”
“先看看吧，不合適就拒唄。”
晉林覷了他一眼，“你不想我娶別的女孩子麼？”
喬田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點完才覺得不對，連忙補救，“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年紀還太小……不對，也不是很小。但是，但是……你要是去見了那個女孩子，又不娶她，別人會說她的閑話的。”
晉林哦了一聲，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
喬田也知道自己說的理由太蹩腳，忍不住紅著臉、埋頭不說話了。
氣氛這麼好，要是不做點什麼，實在是有點可惜。
晉林打定主意，翻過身去把喬田壓在身下，將他的手腕拉在頭頂，以一種富有占有欲的姿勢鎖住了他。
喬田還來不及去抵抗，一個若有似無的吻就輕輕落在了他嘴唇邊，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又像是一隻細軟的毛筆一般，細細地、專心地描摹著他的唇線。
畫完兩片紅豔豔的唇，畫筆一路向上，親吻著喬田高翹的鼻尖，沒停留幾秒，這個吻便像是玩滑梯一樣，一路慢慢地跌下去，滑入他的眉心，順著骨骼的方向，一點一點地印畫出那雙濕漉漉的小鹿眼睛，最後吻住了一隻漂亮的耳朵尖。
晉林懲罰性地在他淡粉色的耳垂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淺到瞬間消失的牙印。
他像是一隻剛被收養的惡犬，耐心地標記著他現有的領土，現在看來，這場標記還需要很久才能結束，而惡犬正在那修長美麗的脖子上留下最新的記號。
喬田的睫毛已經濕透，上麵沾著零零散散的小水珠，在昏暗橘黃的燭光裏折射出一點細碎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