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殺妻殺子以侍君王父母的地步,隻要編入《節烈傳》或者《二十四孝》,便有人推崇備至,加以效仿,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更何況是名門世家出身、琅琊王氏之皇後所編撰的《女兒經》?縱使今朝為京中貴婦所不屑,隻怕他日她本人便會成為無知愚婦效仿的楷模。
“三郎!”我向陳文昊大聲叫屈,“皇後娘娘不保重鳳體,卻非要編撰什麼《女兒經》,分明是暗中譏諷於我,她……她沒安好心!”
陳文昊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等到王婉瑜告退之後,他才猶豫了片刻,告訴我道:“皇後說什麼《女兒經》,分明是被你出言不遜氣的。她長跪於此,所求隻有一事。求朕準許長公主夫婦回京。”
“長公主夫婦?”我迅速在心中換算了一下,得出長公主夫婦便是楚少銘和陳幼瑛的結論。
“是這樣的。”陳文昊沉吟說道,眼睛緊緊的盯住我看,“幼瑛她懷有身孕,在外上吐下瀉,折騰的厲害。”
☆、又逢上巳節
我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這些日子楚少銘和本公主的飛鴿傳書就沒斷過,書信中言語誠懇坦率,絕不似有隱情的樣子。況且除了他本人外,本公主在軍中亦有別的心腹,陳幼瑛懷孕之事從來未聽旁人提起。
“是嗎?”我臉上勉強浮現出微笑,一派雍容大度,“既如此倒要好好恭喜幼瑛一番。”
陳文昊眼睛裏有一絲意外一閃而過,但他並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幹巴巴說道:“夕月,你能這般想,朕很是歡喜。”
我抬頭,深深凝望著他的眼睛。他目光裏又是一片迷茫,湊到本公主唇邊吻了片刻,突然又決絕的遠離,就仿佛有什麼強大的力量要逼著他排斥本宮一般。
“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歇息吧。”陳文昊垂下眼睛,掩飾住麵上的情緒。
我此次求見的所有目的都沒達到,期間還收獲了王婉瑜欲使人編撰《女兒經》以及楚少銘變心兩個噩耗。但我沒有再說什麼,十分瀟灑的拍了拍手,打算抽身而退,到了大殿門口時候,陳文昊卻又叫住我。
“夕月。”他澀然說道,聲音有幾分低沉。
“你……你莫要叫朕失望。”他如是說道。
然而讓本公主失望的,卻不折不扣正是陳文昊本人。
蕭非凡謀反之事,他不但沒有法外開恩,反而興師動眾,株連近百人,甚至波及本公主先前布下的一些棋子。
“這樣你便是朕一個人的了,任誰都奪不走。”他於睡夢之中不忘抱緊我,喃喃說道。
縱有人挑撥教唆,這卻隻怕是陳文昊的真心話。他為人隻曉得用自己認為對的方式對別人好,便如同愛上一隻振翅高歌的雲雀,卻非要固執的將它囚在精致華美的籠子中,隻為閑暇博他一笑。對於他來說,本公主的不安分時時刻刻便如一朵鮮花上的尖刺,定要一一拔除了才會安心,卻不管那朵鮮花是否會因此傷痕累累以至於枯萎死亡。
然而本公主卻沒有大吵大鬧。自先前的那場大病,我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精神氣,對於持續的做戲、各種生動活躍的麵部偽裝感到無限的厭倦。
就連楚少銘也以為我喪失了這些私兵,便如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被拔去了爪牙,特特寫信過來安慰,然而本公主真實的想法,卻沒人知道。
安樂侯蕭非凡暗自養一萬私兵造反,此事雖然敗露,但是身居皇宮的前朝公主竟然沒有受到絲毫牽連,這種事情,見慣了陳文昊荒唐行徑的大臣們已是見怪不怪了,更是有一群善於阿諛奉承、揣摩上意的臣子趁機為本公主請封貴妃。
是的,貴妃。原本的貴妃鄭蓉錦因為親生兒子的死,已經全然瘋了。宮中人慣於捧高踩低,於飲食起居上豈有不欺負她的,於是處處克扣之下,鄭蓉錦瘋病不見好轉,身體卻也差了許多,被心疼女兒的鄭家特特在鄭府旁邊蓋了一座庵堂,接回去調養,明麵上對陳文昊依然是恭敬無限,實則卻是敢怒不敢言。故而宮中妃嬪稱號有了空缺,本公主自然而然是絕佳的投資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