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傷走後的當天夜裏,我便病倒了。淺薇何其精明能幹的人,自然曉得該如何將消息送出去。
王婉瑜親自帶了太醫來見我,給開了些聊勝於無的溫補之藥,盡顯皇後氣度。她甚至親自端著藥碗喂我吃藥,邊喂邊說:“你這樣子叫人十分痛心。”
我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你這樣子,也叫我十分痛心。”
王婉瑜神色不變,微微笑道:“你還是這般嘴上不肯饒人。”
“你錯了。”我望著她說,“我若是嘴上不饒人,隻怕你的韓公子早就不在人世了,你皇後娘娘的風流韻事也便天下皆知了。”
王婉瑜麵色蒼白,勉強笑道:“你在說什麼?”
“你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我緊緊盯住她的眼睛,“我的身子向來便是如此,不會太好,也不至於太糟。今日傳訊病倒,不過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把消息送出去。”
“虧得你一時善心,親自前來,否則……”我唇邊露出一絲笑意。
王婉瑜手中的藥碗抖了兩下子,她的身子亦是搖搖欲墜。
“你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本宮貴為公主多年,手下有一個兩個死士並不足為怪。”我笑著向她言道,“原本,我還頗為好奇,王婉瑜看起來極為聰明的一個女人,怎的就能對丈夫如此縱容,一邊為他含辛茹苦生兒育女,一邊還要大著肚子服侍他的衣食起居,甚至照顧他的侍妾,毫無怨言。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聰明人便是再品行高潔,也做不到欣然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心愛之人,除非,你的心愛之人,根本和陳文昊毫無關係。”
藥碗終於跌落在地,烏黑色的藥汁四濺。
“你雖然是琅琊王氏的嫡係,然而父母早亡,在族裏頗受人欺.辱。此時這位韓公子和你偶遇,路見不平,頗多照拂,你心存感激,暗中設法回饋。兩人皆是人中龍鳳,來往之間,情誼漸深。”我仔細觀察她的目光神情,如是說道。這其中的許多辛密,有的是來自獨孤傷的稟報,有的卻是本公主的合理大膽推理,然而看王婉瑜的神情,我便知道,這份推理頗為可靠。
“你雖然從小指腹為婚,被許配給了陳家二子陳文昊,可是堂堂琅琊王氏,卻根本沒將暴發戶一般的外戚陳氏看在眼裏。便是天師道有陳氏將興的預言,世家仍然對他不以為意。而你,則對韓公子頗難割舍,卻沒料到,這位韓公子,便是琅琊一帶有名的山賊,昔年曾求學於海內大儒,因出身微寒,出仕不成,落草為寇。”
“我猜,前些年琅琊王氏遭山賊血洗,應與此事有關。你和弟弟被山賊擄至山上,原本可半推半就,和意中人快快樂樂的過日子,想不到崔伯言從中作梗,威逼利誘,逼你來到京城,嫁於陳文昊,受這些苦楚。想來你心中有愧,故而整日壓抑自己,戰戰兢兢,全然無名門貴婦內禦夫君、外收麵首的風範,這些年來處處勞心勞力,過的頗不快活。說起來都是崔伯言的不是了。”我道。我唇邊的笑容想來極其諷刺而殘忍,我定定的看到王婉瑜的眼角有晶瑩的淚水流出。
“不,不關崔大人的事。”王婉瑜說道。我這才想起,崔伯言因為獻妻書做的好,已經被陳文昊授了官職,重新出仕了。
“是我辜負了韓郎。是我自己的決定。”王婉瑜頗有些崩潰的和盤托出,“我一心隻願和他長相廝守,便是一輩子布衣草民亦無怨言,可是我弟弟……我弟弟他……他是琅琊王氏子孫,卻不該如此埋沒於荒野之間。是以崔大人尋到我時,我便毫不遲疑,決心跟他一起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