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笑而不語。
紀嬤嬤這老貨向來和本公主不對付。
當年崔伯言尚主之時,何等的轟轟烈烈,連崔家都捏著鼻子應承了,這老貨卻在昭靈皇帝麵前大放厥詞,口口聲聲說本公主行為輕佻、閨德敗壞,除了一張臉尚強差人意,其實配不上駙馬。
老貨粗通文墨,在本公主寢宮飛星殿煞有介事地預言:“始亂之,終棄之。”大意是說崔伯言會厭倦本宮,另覓佳偶。
是以本公主憋著一口氣,和崔伯言成親後收斂了不少以往的怪癖,和他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將日子過得蜜裏調油。那些日子裏,崔伯言快樂得都不辨南北了,骨頭像是隻有四兩重,整日裏拉著本宮的手說害怕是在做夢,害怕夢一醒本宮就不見了。到了後來本公主戀上楚少銘,鬧得滿城風雨,他也隻好每日躲在平康巷裏喝花酒,卻從不過夜,宵禁之前乖乖回到公主府的書房,大抵心裏還存了一點本公主會回心轉意的念頭。
如此說來,究竟是誰棄了誰,事情都明明白白地擺著,再清楚不過了。紀嬤嬤,您這老臉被打的啪啪啪響,可過癮不?
紀嬤嬤見本公主笑而不答,隻好繼續自說自話:“當年公主不顧老奴反對,執意要嫁崔氏。聖上疼愛公主,幾度出麵疏通,老奴這壁廂也是殫精竭慮,日夜禱告,隻恐公主被拒,皇家體麵有損。幸得天眷皇家,駙馬成功尚主。隻是這才幾年光景,事情怎就鬧到了如此地步?”
本公主見她如此做作,心中存了逗她一逗的念頭,暗地裏用生薑水浸過的絲帕拭了拭眼睛,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掉了下來。我一邊流淚一邊說道:“嬤嬤這次一定要為我出頭!崔伯言他……他……”
紀嬤嬤男人死的早,孤兒寡母的好容易把兒子拉扯大,轉眼兒子就和媳婦兒親熱去了。因此她視天下的年輕媳婦兒為敵人,見我哭得哀切,臉上便露出了稱願的表情,心裏明明滿足得不得了,口中卻說道:“公主這是怎麼了?說出來,嬤嬤一定為你做主!”
我隻嚶嚶哭著不說話,紀嬤嬤就更加得意了,一邊裝腔作勢地安撫我,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女人家婚前失了腳,在丈夫麵前難免氣弱三分。何況公主肚子又不爭氣。駙馬爺這算是好的了。若是換了旁人,外麵偷偷養幾個,一轉眼拖家帶口地送到你麵前,你能怎麼辦?縱使寵妾滅妻,縱容那些腥的臭的騎到你脖子上,你又能怎麼辦?公主啊,不是我說你,我們女人命苦啊!你又不爭氣。若是先前依了老奴,便是出家當道姑,也好過夜夜守活寡呀。依我說,公主隻好忍著,縱使崔伯言打你,隻要咬牙受著,外頭風光就是了,何必鬧得如此不體麵?”
“嬤嬤,你說哪裏話來。”我拭幹了淚,嗔聲說道。
我覺得崔伯言已經被我欺負得夠可以了,斷然不能再讓他背上寵妾滅妻和家庭暴力的罪名,於是我慌忙為崔伯言澄清道:“駙馬他……他平日裏待我還好,隻是,他不許我和冠軍侯好,真真叫人無法忍受。這次不過不小心被他撞見,他就拿劍指著我們……嬤嬤,我嚇壞了……”
“啥?”紀嬤嬤的聲線陡然拔高了兩個八度,她從座位上一躍而起,身手別提有多矯健了。駙馬是清河崔氏長房的嫡長子,父母早亡,紀嬤嬤卻很有代入感的扮演了他父母的形象。
她用手指顫巍巍指著我,一雙怨毒的眼睛恨不得把我的臉剜出個洞來:“你身為崔家婦,不思相夫教子,主持中饋,卻膽敢和別的男人相好!還敢和冠軍侯做下這等醜事!還被人撞見!丟死人了!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就敢……”她罵得太過用力,手舞足蹈,突然身子一歪,就此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