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煙雨當年事【一】
我的名字叫蕭長安。
蕭長安是誰?問起這個名字,全晉國的人隻怕沒幾個人知道。
但若說到“晉國公主”,那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全晉國的人隻怕沒幾個人不知道。
不光晉國的人,就是放到北方的燕國,南麵的南詔大理國,西北的吐蕃,那也可以說是鼎鼎大名。
因為單看我這封號,以國號為封,足可見我有多受皇上的寵幸。
為什麼?就因為我那母後。我的母後是傾國傾城的美人,我父皇這一生的真愛。可惜我沒有留下我母後的天姿國色,她生下我不久,就病死了。
父皇隻有我一個女兒,天下四方最強的晉國隻有這麼一個公主。
我是在父皇的嬌慣裏長大的,打小除了父皇,就沒人敢管。我想摘花就摘花,想爬樹就爬樹,長到十六歲,女紅針線全都不通,壞事小禍我倒闖了一籮筐。
宮裏的人都喊我“小霸王”。“小霸王”越長越大,卻沒有人敢來求親,父皇說,沒有人可以配得上朕的獨生女。
長到十七歲那年,我頭一次跟著父皇下江南,“小霸王”出了宮,頭一次見識了江南的花花世界。但我沒有想到,這一次出宮南下,卻讓我這個“小霸王”,碰上了我這一生的業障。
江南。嘉興。幾時煙雨幾時晴。
連雨初晴之後的嘉興行宮裏,白牆頂上,江南淡墨色的黑瓦還留著昨日小雨的微涼和潮氣。高高翹起的簷角,在淡青色的天的一角,彎出秀眉的弧度。拉了好幾日擋雨的簾子,今日終於卷了起來。窗前那惹雨的芭蕉正翻卷著新綠,油亮的葉子,好似小小的波濤,上麵還沾著雨珠,風一吹,就輕輕滾落。
芭蕉的對麵,我呆呆地立在窗前。一會兒抬頭,充滿期待地望望遠處的月洞門口,像是在等待什麼人來;一會兒又無聊地低下頭,一手托著腮,另一手伸出來,撫弄著那窗前的芭蕉。用手一拉,那芭蕉葉子就傾過來,葉子上的雨珠顆顆落在我的手心裏,融了進去,涼絲絲的。
“你看看,多長時間了?還沒回來,不知道死哪裏去了……”我終於忍不住地抱怨道。
“公主莫急,再等等。小東子一會兒就來了。人那麼多呢,走走還要一會兒呢……”宮女小衡一邊說,一邊把衣服搭在胳膊上,準備拿到外麵去晾上,走出了門,又埋怨道:“這江南的天,真是!來了七天,就下了六天的雨,怎的比金陵還不如!”
我將那雨珠從手心又倒回到芭蕉葉子上,在上麵抹了抹,心不在焉地道:“你就別再晾了,仔細一會兒又要下雨!反正過幾天,父皇就要往杭州去了。”
正在嘟囔,隻聽得院中的小衡忽然喜道:“來了,來了!公主!”
我一個激靈地抬起頭來,果然看見太監小東子從月洞門那邊飛也似的跑進來,頭上的帽子還差點飛了起來。他跑到院裏,就要往門口那邊去。
“這邊這邊!”我著急地喚他到窗口。
小東子見我在窗口,於是又跑到窗口。
我先問道:“走了沒?”
小東子按住頭上帽子,一邊氣喘籲籲地點了點頭:“走……剛走!這會兒已經出了行宮門,往提督府去了!”
我聞聲大喜,趕快招呼小蘅:“快快!把衣服換好!咱們出宮!”
原來我來嘉興六日,卻下了六日的雨。今天好不容易放晴了,父皇又要去提督府那邊,跟幾個江南的大臣問話。所謂的問話呢,無非是喝酒喝茶看戲之類的,很無聊。我卻想著出宮去看看,這江南的風光,我可還沒見過呢!於是我用過早膳,就跟父皇說我“昨夜雨涼,偶感風寒”,請病不去了,其實卻是要偷偷溜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