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躊躇間,聽見有人不甚肯定地呼喚:“前輩?”
我循聲看去,原來是小平頭,也是我一年前認識的一個,與灑水壺先生相處時唯一有交集的一個。
“你還記得我嗎?”
我怔怔地問,如果他還記得,是否灑水壺先生也沒有忘記?
小平頭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來:“果然是前輩……我還以為您已經……沒了。”
“啊!”
我茫然,而後才想起來那天發生在灑水壺家的事情大約都被這些樓裏滯留的鬼們看到了。
然後他們以為我死了也是正常的。
小平頭臉上飛快地又露出抱歉的神色來:“前輩,不是我當時不肯去救你,那師長……”
我了解地點頭,不說我們素昧平生,就算我們交情匪淺,多一個他,不過也多一個枉死鬼而已。
“不過我有幫你看著你的愛人。”
小平頭飛快地又說。
“啊!”
我又茫然了。
小平頭笑笑:“就是之前跟你同居的那位陳先生,那天你豁出去那樣護著他我才知道你們關係匪淺……你放心,那個師長他始終沒得手,陳先生不過跟他虛與委蛇……他還有向我打聽過你,那天我躲在樓覺偷偷看他,被他叫住了,他問我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你哪裏去了,當時我還以為你……但沒敢告訴他。”
“啊!”
這一次我是震驚了。
灑水壺先生居然為了我放棄他自己對鬼視而不見的原則!
可是我之前看到的他吃飯時候那一瞬間的笑意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絲笑意,明明不是偽作。
突然,小平頭又似想起什麼似的,急急地說:“你回來看你愛人嗎,正好,那個師長他今天不在。”
這我是知道的,玉少事先支開了他才讓我回來的。
隻是,我究竟做了什麼會讓這個小平頭對我這樣熱心,還幫我“看著”灑水壺先生?
我低了一回頭,小心地對他說:“我認識一個天師,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請他超度了你。”
這樣小的事,玉少應該不會不肯幫忙才是。
所幸我已經欠他夠多,也不怕再欠他這一點。
小平頭定了一會兒才領悟過我的意思,他笑笑:“前輩不用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之前前輩已經幫我夠多,若不是前輩,隻怕我早就魂飛魄散了。”
我怔怔地看他,當初幫他避過陽光不過舉手之勞的事,沒想到他這樣放在心上,心頭越發難安。
小平頭笑笑又對我說:“至於往生的事還是讓他順其自然吧,我現在還滯留在這裏,說明我本心還不想離開,說不定我什麼時候想開了,自己就把自己給超度了。”
這卻是實話,我不好再勉強。
“前輩還是抓緊時間去看陳先生吧。”
小平頭說完這句話就隱身在了黑暗當中,我終於鼓起勇氣潛進樓內。
大約做鬼夠久了,我終於可以穿牆而過,因此就算沒有鑰匙我還是順當地來到了灑水壺先生的身邊。
那張大床,曾經讓我跟灑水壺先生並肩而眠七天,此刻灑水壺先生還像當初一樣隻睡在一邊,而留下相當大的一塊空間。
是在紀念我嗎?
還是為李應年而留?
我不知道,一閉眼一睜眼之間就過去了一年,我的灑水壺先生留給了我太多的空白。
他,還是我的灑水壺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