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西門吹雪讓進了屋內,忠叔仿若十分不好意思的道:“這次我家城主和小夫人出來的匆忙,在山西也沒有什麼準備,舅老爺莫要嫌棄這裏條件簡陋,我們招待不周才是。”像是沒有看見西門吹雪黑下來的臉,忠叔繼續道:“等來年小夫人及笄,舅老爺一定賞臉往白雲城一去,到時候我們城主和小夫人一定好好招待您。”

忠叔的態度舉止讓人半點挑不出錯來,十分的親昵又讓人覺得很受尊重。然而那一聲聲的“小夫人”和“舅老爺”就像是小錘子鑿在西門吹雪的太陽穴上,讓他需要用盡自己半輩子的修養才能壓製住心頭的火氣。

無花倒是聽見了這聲忠叔的這聲“舅老爺”之後挑了挑眉,故作不滿的對忠叔笑道:“老人家好生偏心,貧僧來往南海了這麼多次,還從沒有換回過一聲舅老爺,倒是這位西門施主,一來就成了舅老爺?”

無花天生一張笑臉,眼角眉梢像了拂月九成,此刻一副故作委屈的神態,倒是比方才西門吹雪更讓忠叔心疼。不過忠叔到底還知道分寸,明白眼前這位雖然也占著自家小夫人兄長的名頭,可是到底非親非故的。

於是忠叔隻是道:“還以為大師是出家人,是不講究這些俗禮的。”便輕巧的將話題帶開,沒有半點改口的意思。

無花也不計較,挑了一間房間住下,與西門吹雪比鄰。

西門吹雪和無花的心思很明確,兩人都打定主意要盯著對方,不讓對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這兩位兄長光顧著提防彼此,幾乎是一夜都是聽著對方房中的動靜,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在晚膳之後,拂月自然而然的走進了葉孤城的房間。

之前拂月說的那句“阿城做什麼都是對的,我聽阿城的”,前半句雖然有討好的成分,也算是小姑娘的小心機,然而後半句卻是半點也不摻假。

從前在白雲城的時候,葉拂月但凡是和葉孤城出門,就是不用帶腿的。而如今,她年歲漸長,這種情況卻更有幾分愈演愈烈之勢——現下,拂月跟她家阿城出門的時候,不僅僅不愛帶腿,就連腦子都不愛帶著了。

一定是阿城太可靠了的緣故。

時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隻要在葉孤城身邊,就總愛走神研究萬花藥方的拂月如是想著,心中卻半點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她從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了葉孤城會是什麼樣子。因為潛意識裏,拂月就根本不相信這種可能。

那是一種偏愛,在她混沌未開的時刻。而這種偏愛沉澱為信任,沉澱為相濡以沫、攜手前行的力量。拂月一直在跟隨葉孤城的腳步,雖然她走的很慢,卻從來沒有停止過。也幸而,葉孤城願意停下來等她。

——他們從未互相剖白過心意,可是他們的相伴卻是這樣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是一餐一飲,本就是尋常而已,卻是生存的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