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我一推開門,如願便站在院子裏,對我笑,柔聲喚我“靳尚。”

可如願一直沒有回來,但羽民的傷卻是因著我而一拖再拖,終是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地步了。

我終於還是帶著羽民離開了雪霽山,帶著滿腔的怨恨與不甘。我怨恨如願的無情,怨恨他的離開,甚至怨恨我一心隻有他他卻滿腔都懷著另一個人。

那時我早已忘了,最先離開的那個其實是我自己。

羽民的傷因拖得太久而變得十分棘手,楚家請了全國最有名的大夫可終究還是不行,無計可施的我們最終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虛無飄渺的傳說上。

傳說這世間有一個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那地方住著一個老神仙,若這世間有什麼是他都辦不到的,那就沒人能辦得到了。

雖我當初救了他,可這半年間若不是他我或許早就死了,那救命之情也就算是抵消了。如今,他卻是因著我又到了今日這般田地,所以最終帶著羽民去尋神醫的那個人便就隻能是我。

楚家家大業大,人脈自然也是廣得很,很快,我們就尋到了傳說中的天涯海角以及傳說中的老神仙。

其實那老神仙並非真得神仙,並且還是個青年人。他隻是一個人生活了太久,醫術好,又偶爾救了幾個有緣人,就被人傳說成了傳說。

他看著羽民,悠閑地搖著蒲扇,緩緩道:“救他不是什麼難事,隻是我一人待著實在無聊,我想找個能陪我喝酒的人,你可願意陪我?”

我不願意,我還想回去尋如願,但我看了羽民一眼,他命在旦夕,我隻能咬著牙問:“多長時間?”

傳說中的老神醫思考了一下,薄唇微啟,便是兩年的約定。

於是我與羽民在天涯海角與一個醫術很高的男子一同生活了兩年。

兩年後羽民的病徹底的好了,而我也終於自由了。我第一時間回到了雪霽山,可雪霽山一如我兩年前離開時的模樣,灰塵積了厚厚一層,就連我臨走前晾幹的鹿肉都還在原來的地方。

如願不在雪霽山,且兩年間他也從未回來過。他是當真離開了,離開的那般徹底,那般的沒有絲毫的留戀。

“你說你不能喜歡我是因為你有喜歡的人,可如今你喜歡的人早已不知去向,你又在堅持什麼呢?”

那一日,羽民站在我身後,他身後是依然白茫茫的雪霽山。

是,我又在堅持什麼呢?我當真想不到我還能有什麼可以堅持的了,於是我終於下定了決心與如願,與雪霽山說再見,然後我終於答應與羽民相好。

但所謂天意弄人,往往就是這麼一回事,我剛與羽民一起回了楚家,第二日便就遇見了如願,甚至還有雪球。

三年未見,他曾經為了我變白的長發如今又變回了青絲,他笑得那般燦爛,但我卻是看到了那笑容背後的疏離,我對他的熟悉其實遠遠超過了他心中念念不忘的那個已然不在了的靳尚,可他永遠也不會相信。

“他便是你要尋得人嗎?”那日羽民冷冷地看著我,語氣也是冰冷,“你是要同他走了嗎?”

我知道這對他不公平,他走了那麼多步才達到的幸福,被我一步就擊得粉碎了。

可我已經失了所謂的理智,我滿腦子都是如願,已是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所以我做了另一件更卑鄙的事,我抱著羽民柔聲道:“怎麼會?我才答應與你相好,怎麼會那般輕易地離你而去?可是我不能放任如願不管,我記得你曾告訴過我你手中有忘憂草,隻要我騙他喝下他便能忘了我,到時候我再尋個願意對他好的人照顧他,然後就回來找你。”

羽民當真把那忘憂草給了我,我卻是在接過忘憂草的那一刻就打定主意等如願忘了從前的一切就帶他重新找個沒有外人的地方過日子了。

我想那個時候我們的世界就當真是隻有彼此了,如願從前一直說的一世安樂也定會實現的。

我按著最初的設想,將藥一副一副地喂他喝下,他開始變得記不清很多東西了,他會哭著對我說“我最害怕的事便是忘記你。”

我知道,他其實並不是當真害怕會忘記我,屬於我的那十六年時光於他而言遠遠比不過他生前的那二十四年時光,他害怕忘記的,是他念了幾生幾世的從前的那個靳尚,從來就不是我。

終於到了最後一副藥,我懷著滿腔的期待,換來的卻是他無情的一qiang。

我在死去的那一刻,忽地想起了最初的那些個日子,我為他堆了一個個叫“盧願”的雪人,滿心歡喜地盼著他回家。

我們終究是沒有安樂的過完這一世,一世安樂終還是成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