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有武器,”阿桑奇盯著那些走在街上的男人們的模糊畫麵說道,“你看站在那裏的那些人。”
“這兒還有一個手上拿著火箭筒的家夥。”宮格裏普說。
“我說不準。”阿桑奇說,“它確實看起來有點像一個火箭筒。”他又把畫麵重放了一遍。“可是非常奇怪的一點是,”他說,“如果那真是一個火箭筒,那麼他們就隻有一個火箭筒而已。那兒有那麼多人,其他的武器都在哪裏?這很奇怪。”
由於阿桑奇拒絕與軍方官員討論此事,這使得調查工作變得更為困難。“我認為跟他們討論將會弊大於利,”他說,“我以前跟他們聯係過,但一旦他們聽說是維基解密,就不太願意合作了。”阿桑奇打算把B計劃搞成一次突然襲擊。有謠傳說這段視頻是2009年拍攝於阿富汗,他希望國防部被弄個措手不及。阿桑奇不相信軍方在真誠地與媒體打交道,他說:“這個機構有什麼權利在公眾之前先知道這件事?”
這種對抗性的思維方式在地堡裏隨處可見。
一天深夜,一位激進分子問阿桑奇,他是否一踏上美國就可能被拘留。
“現在去美國,對我來說是最安全的時機了。”阿桑奇向他保證。
“據說每年的這個時候是關塔那摩最好的季節。”宮格裏普說。
阿桑奇是唯一的決策者。假如你晚上離開那幢房子,天亮後再回來,很有可能會看到他仍坐在同一個地方工作著。“在巴黎,我曾經有一次在一個房間裏兩個月足不出戶,”他說,“食物都是別人遞給我的。”
他跟團隊裏的人說話都很簡短,“我需要做轉換的東西”或“請確認一下信用卡捐款是可以接受的”,與此同時,他還要安撫過度勞累的誌願者們偶爾發作的脾氣。
為了了解每個人在做什麼,宮格裏普和另一個激進分子用黃色的不幹膠便條在廚房的櫥櫃上做出了一個工作流程圖。在其他地方,人們給這些視頻翻譯出各種語言的字幕,或者在調試服務器,確保它們不會被錄像發布之後預計出現的流量弄得宕機。阿桑奇想與在襲擊中喪生的伊拉克人的家屬取得聯係,向他們通報媒體對他們有所關注,並順便收集更多的信息。通過與冰島國家廣播公司RUV的合作,他派出了兩名冰島記者前往巴格達尋找那些家屬。
到了周末,逐幀的畫麵檢查已接近完成,揭示出來了一些不仔細觀察便難以發現的微小細節,比如地上的一具屍體。
阿桑奇決定剪掉錄像中的一次導彈攻擊,因為那次攻擊缺乏像另外兩個部分中那樣明顯的人員傷亡,而且他覺得觀眾可能因為信息過多而吃不消。
編輯過的錄像長18分鍾。開頭有一段由阿桑奇和M選出來的喬治·奧威爾語錄:“政治語言的目的就是讓謊言聽上去像真理,使謀殺變得合理,還能把無形的風說得像是堅固的實體。”然後它給出了被打死的那兩位記者的有關信息,以及官方對這次攻擊所作的回應。
錄像的一位編輯人員在這部分中,加入了士兵們的無線電通話片段作為背景音。當阿桑奇審片時,一位名叫古德蒙德·古德蒙森(Gudmundur Gudmundsson)的激進分子開口說,這些通話會讓觀眾與士兵們“建立起一種感情紐帶”。阿桑奇認為它們隻不過是隻言片語,而且含混不清。但古德蒙森堅持說:“這是在利用全部時間醞釀感情。”
“我們與此同時在把他們表現為殺人魔王。”另一位編輯說。
“但是,感情永遠會占到上風。”古德蒙森說,“順便說一下,我為電影《自然之子》(Children of Nature)做過錄音。那部電影獲得了奧斯卡提名,所以這方麵我有經驗。”
“那麼,你覺得應該怎麼做?”阿桑奇問。
“主要是靜默,偶爾用突如其來的聲音來打斷一下。”他說。
這位編輯很快就作了些修改,去掉了士兵們的聲音,但保留了滴答聲和陣陣無線電失真的噪聲。阿桑奇最終決定用這一版。
錄像
這段錄像主要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令人毛骨悚然,部分原因是因為士兵們之間的對話遠遠超出了文明的邊界。“放開了幹,一旦你瞄上了他們,隻管打他們個屁滾尿流。”其中一個說。阿帕奇的機組成員飛到了大約12名男人的上方,與這些漫步的男子一街之隔的,是一支美軍部隊。機組報告說其中五六名男子裝備有AK-47突擊步槍;當阿帕奇進入攻擊位置時,機組人員看到了混在那些人裏麵的路透社記者,把記者所帶的長焦鏡頭照相機誤認為是火箭筒。阿帕奇直升機對這群人開火25秒鍾,幾乎所有的人都當場斃命。
第二部分緊接著前麵這段。當直升機仍在屠殺現場的上空盤旋時,機組人員發現一個受傷的幸存者在地上掙紮,他顯然沒有武器。“你隻要去拿件武器就行了。”阿帕奇裏的一位士兵說道。突然,一輛麵包車開進視野,三名空手的男子下來去搭救受傷的那個人。“我們發現有人來到現場,看起來可能,嗯,是去收集屍體和武器。”阿帕奇上的人這樣報告說,盡管那些男子隻是在幫助一個幸存者,並沒有去收集武器。但是阿帕奇開火了,打死了那三名男子和他們要救的傷者,並打傷了坐在車中前排座位上的兩名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