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頌長揖:“小子臨行之前,公主曾托人轉告,勢必維護舍妹不受欺侮,小子一去數載,若非王妃與公主諸多照顧,舍妹不定已被繼母嫁給那魏大,就算小子衣錦還鄉,舍妹已入苦海,小子勢必懊悔難安,王妃與公主對小子實有大恩,銜環難報,小子前番作為確是理當不值一提。”
算這小子識相,沒有索恩圖報,輔政王殿下心裏這麼想著,眼睛裏終於有了幾分柔和,有句話就衝口而出:“不需那些虛辭,我今日實問一句,你覺得長樂如何?”
這問話完全出乎杜頌所料,一時呆若木雞。
當然,他是聽明白了輔政王言下之意。
“怎麼,不敢據實以告?”
剛才還坦蕩磊落的勇毅候居然漲紅了臉,話就說得結結巴巴起來:“公主殿下金尊玉貴……但心地善良,耿直豁朗,實非尋常貴女能比,公主殿下才品兼備、秀外慧中,小子……在下……從不敢對殿下有企望私心……”話才出口,又立即懊惱不已,杜頌真恨不能咬掉舌頭,深入敵國多年,他日日懸心步步謹慎,唯一閑睱除了牽掛胞妹,就是思念那位他隻能仰望而從來不敢企及的女子……但隻是不敢奢求,卻並非當真沒有動情,除了長樂公主,他的眼中再難容其餘女子。
眼見夢昧以求的機會居然從天而降,杜頌把心一橫,膽子一壯:“倘若王爺當真信任在下,而公主又不嫌棄在下愚笨不才,在下願發毒誓,終此一生唯對公主一心一意,決不負誓,若有二心,死無葬身之所,並受天下唾棄,先祖不容!”
才聽杜頌“婉拒”,輔政王的臉已經黑了一半,好在這小子省悟得快,立即挽救回來,也正因他原本是多智善謀進退得當,卻表現出這般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倒更能說明真情誠意,輔政王的臉又“白”了回來,隻是神情雖緩和了,語氣卻仍嚴肅:“一心一意四字說來容易,堅持卻難,你如今也有爵位,又是家族嫡長子,可有承嗣之責。”
杜頌這時已經強迫自己平息了激動不已的心情,當然明白輔政王言中所指,不僅是不許納妾這麼簡單,事實上這天下男兒,任何一個成了附馬都尉,也是不敢納妾的。
“在下雖是嫡長子,可父母高堂想必並不期望在下秉承家族繁盛,舍弟也確實上進勤奮,假以時日,足以承襲祖傳家業,在下一貫以為,子女本不求多,唯望和睦親愛,好比人生之幸不在榮華富貴,重在安康喜樂。”
話題已經攤開到這個地步,虞渢也不再矯情,越發直言坦率:“你的家事,外人原本也不好幹涉,可你也明白,倘若長樂下嫁,縱使臨淄候不敢欺侮,不過臨淄候夫人勢必不甘,這後宅婦人之間的陰私,男兒家未免顧及不全,再說長樂雖是公主,世間卻仍有孝道禮束。”
其實虞渢並不怎麼擔心長樂會在魏氏手裏吃虧,不過當父親的,總不希望讓女兒嫁入一個矛盾重重的家庭,成日家防著公婆動輒使壞。
他微一沉吟:“他們到底是你父母,你也確有為難之處,若是需要我施以援助,不妨直言。”
這就是說,輔政王不在意“仗勢欺人”一把,事先為曉曉掃清障礙。
杜頌這時已經完全沉穩下來,又再胸有成竹:“在下從前隱忍,一來是因父親之故,雖然在下生母之死……”杜頌還從未曾對人提過家族內部的糟心事,話一出口,難免有些悲憤:“不瞞王爺,在下生母之死實有蹊蹺,應是家父負心絕情……一來無確鑿之證,再者在下也受養育之恩,實難報以狠毒……而繼母不慈在先,於家母之逝又難逃幹係,在下對之絕無孺慕之情,隱忍隻為不想與婦人計較而已,可在下可以隱忍,卻絕不願妻兒受累,本就有所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