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1 / 1)

,像我這樣幼稚的英文程度,連語言都不能暢通,難道還談得到別的嗎?”

而泉姊仍固執地說:“你不信,慢慢看好了!”

對於這個問題,我們一笑而罷,回家時,我心裏充滿著欣慰,覺得生活有時候也還有趣!我在書案前坐下來,記下今天的遭遇,我寫完擱筆時,抬頭陡然視線正觸在長空的照片上,我的心又一陣陣冷上來。

四月十五日,今天小葉有一封長信來,他勸我忘記以前的傷痕,重新做人,他願意幫助我開一條新生命的途徑,他要我立刻離開灰城,到廣東去,從事教育事業,並且他已經替我找好了位置。

小葉對我的表白,這已是第五次了。他是非常急進的青年,他最反對我這樣殘酷處置自己。當然他也有他的道理,他用物質的眼光,來分析一切,解決一切,他的人生價值,就在積極地去做事,他反對殉情懺悔,這一切的情緒——也許他的⊥

九月十日我病了,頭痛心裏發悶,自雲和露沙陪了我一整天,在他們焦急的表情上,我懂得死神正向我襲擊吧!唉,也好,我這糾紛的生活,就這樣收束了——至少我是為扮演一出哀豔悲涼的劇景,而成功一個不凡的片段,我是這樣忠實地體驗了我這短短的人生!……

二十

我們放下日記本,彼此淚眼相視,睡魔早已逃避得不知去向。遠處的雞聲唱曉了,我掀開窗幔,已見東方露出灰白色的雲層,天是在漸次地發亮,女仆也已起來。我們重新洗過臉,吃了一些點心,那一縷豔陽早射透雲衣,高照於大地之上,素文提議到沁珠停靈的長壽寺去。

我們走出大門,街上行人還很少,在那迷漫了沙土的街道上,素文瘦小的身影,頹傷的前進著,轉過一個彎,一家花廠正在開門,我們進去買了一束白色的荼縻花,和一些紅玫瑰,那花朵上,露滴晶瑩的發著光,象征著活躍新鮮的生命;不由得使我們感到沁珠生命花的萎謝與僵死,不久的將來,就是在這裏感傷的我和素文,也不免要萎謝與僵死!唉,當我們敲那長壽寺的山門時,我們的淚滴,更浸潤了那束鮮花,在晨風中,嬌媚地顫動著。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如鬼影般地閃出山門來,素文高聲地對他說:“喂,你領我們到十七號房間去。”

“哦,”老人應著,傴僂著身子,領我們繞過大殿。便見一排停柩的矮屋,黯淡的立著,走到十七號房間的門口時,他替我們開了鎖,隻見一張白木的供桌上,擺著燭釺香爐,和四碟時鮮水果,黑漆的靈柩前,放著一個將要凋謝的花圈,花圈中間罩著沁珠的遺像——一個眉峰微顰,態度沉默的少女遺像,僅僅這一張遺留人間的幻影,已使我們勾起層層的往事,不能自持地湧出慘傷的眼淚來,“唉,沁珠呀!你為了一個幻夢的追逐,而傷損一顆誠摯的心,最後你又因懺悔和矛盾的困攪,而摒棄了那另一世界的事業,將生命迅速地結束了,這是千古的遺憾,這是無窮的缺陷喲!”

但是我們的悲歎,毫無回響,卻惹起白楊慘酷的冷笑,它沙沙瑟瑟地說:“世界還在漫漫的長夜中呢,誰能打出矛盾的生之網呢?”

我們抱著渴望天亮的爇情,離開了長壽寺,奔我們茫漠的前途去了。

(原載1931年《小說月報》 第22卷第6.7.8.9.11.12。1934年5月商務印書館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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