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之前阻止他輟學,他那時候一臉麻木漠然的樣子,仿佛已經失去了活著的希望。

難道說就是那個時候知道的?那是怎麼知道的?

不對,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唐心悅定了定心神,裝出遲疑的樣子,“陳孃,其實我這次過來,是想特意通知你一個事兒……”

陳孃看她憂心忡忡的神情,急忙道,“怎麼了?是大頭有消息了?”

唐心悅直至望進她眼裏,比起擔憂,更多的卻是緊張、害怕。

果然。

她心中篤定,麵上悲戚道,“我聽到消息,說是大頭被抓了!”

話音剛落,陳孃眼裏閃過絕望,被一直觀察她的唐心悅捕捉到了。

陳孃一把揪住唐心悅的袖子,打著哆嗦,“抓、抓到了?”

“嗯,那邊讓我通知你,”唐心悅佯作沉痛的樣子,“被抓後,大頭什麼都承認了。鑒於不是自首而是被警方抓到,沒法從寬處理。”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偷偷打開了口袋裏的錄音筆。

“天啊!”陳孃一屁股從小凳子摔下來,哭天喊地,“我的兒啊!”

“陳孃!”唐心悅去攙扶對方,陳孃坐在地上揮舞著胳膊,刨腿蹬腳幾乎瘋癲,老淚縱橫,“那天他打電話到村裏,我接了電話他就哭著說殺了人。”

唐心悅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本來隻想詐一詐陳孃,沒想竟然問出了意料之外的實情!

陳孃還在絕望嚎哭,捶胸頓足,“我當時就嚇傻了,他說對不起我,要去廣州躲一躲,就匆匆掛了電話。早知道我就該勸他自首!也好過現在!”

“陳孃你別急。”唐心悅安撫著,心中〓

“我先回去問問那邊,如果可以就來接你。”唐心悅寬慰著,不由感覺到齒冷。

上一次,大頭也是跟著陸成宇,然後陸成宇進監獄,大頭失蹤。而遠在千裏之外的陳孃再三托她探望陸成宇,她那個時候還以為是對方對陸成宇的照顧。現在想來,那分明就是愧疚。

有媽的孩子是寶,所以明知道兒子是殺人犯也守口如瓶;陸成宇沒家人,一遭失足進了監獄,就牆倒眾人推。

看著陳孃為大頭悲慟,唐心悅想到孤家寡人的陸成宇,心髒也被牽扯的微微發澀。

告別了陳孃,唐心悅又去村長那裏詢問陸成宇的事。

村長的話,基本證實了陳孃口中關於陸成宇的傳言。

唐心悅不由對陸成宇產生同病相憐的情緒,因為兩人類似的家庭環境,不過她比對方幸運的多。

她還有母親,有弟弟妹妹,他們是她再苦再累也要撐下去的動力。

而陸成宇,孑然一身,所以什麼都無所謂了。

但他可以無所謂,她不行。

她連夜趕回蜀都,把錄著兩人話語的錄音筆交給王律師,連日的奔波讓她神情難掩倦怠,“這個能夠還陸成宇清白嗎?”

“幹得好!”王律師沒想她一個弱女子還真能做好這件事,鄭重接過錄音筆,“沒那麼簡單,但能拖一時希望就更大點。”

有了身為大頭母親的口供,原本要及早判決的案子僵持下來。

唐心悅這邊也沒閑著,奔赴據說是大頭逃竄的廣州某地,花了大價錢請人找人。

她前去人才招聘市場,雇傭了五個年輕人,以每天一百塊的價格,讓他們去工地等一些可以打零工的地方分發懸賞傳單,傳單上印製了大頭的照片和資料,以及高額的懸賞獎勵:如果提供線索,獎勵一萬元;抓住大頭本人,給予十萬塊的獎金。

唐心悅在那裏待了一個月,花銷幾十萬,無數人提供線索,她一次次懷著期待又一次次撲了個空,依然沒有放棄。

直到淩晨一個電話,她帶著人終於找到了躲在天橋下、靠撿破爛為生的大頭。

在車裏押送他去公安局的時候,大頭聽唐心悅說了陸成宇被他牽連坐牢,差點替他頂罪,痛哭流涕,“我對不起宇哥!我沒想害他的……那刀我是拿著防身的,結果被打的狠了,腦子一熱不知怎麼的掏出來捅了人……我好害怕就跑了……”

“害怕不是理由,”唐心悅打斷他的哭述,平靜道,“你一時的衝動卻牽連了無辜的別人。大頭,做錯事了就要承擔責任,要有男人的擔當!”

大頭嘴巴一下緊緊閉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一樣臉皮漲紅,過了會兒才苦澀道,“心悅姐你說的對,我是個懦夫。我對不起你和宇哥。我躲到這邊吃沒吃的,住的是天橋下,整晚做噩夢,提心吊膽的……”

“現在我給你機會做一個真男人,再也不用懸著心怕哪一天就被抓了,”車子在目的地停下,唐心悅指著麵前的公安局,勸道,“去自首吧,大頭。這段路我陪你,裏麵的路陸成宇會陪著你。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