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病房房門正虛掩著,李嘉宇本來要進,卻不小心聽到了蔣母和蔣睿恒的對話。
“睿恒啊,媽說真的,你還是回北京來吧。你爸現在都這樣了,身邊需要人照顧,你還是回來吧,成不?”
“媽,我在S市有工作的……”
“那就調回來唄!你當初不也是從北京調過去的麼!你就跟你們領導說你爸病了,我就不信你們領導能那麼不近人情!……”似乎是蔣睿恒沒有立刻回答,蔣母繼續勸說道,“睿恒啊,你是不是放不下那個小李?可是你爸現在的情況,你……”
李嘉宇沒有再聽下去,他悄悄地離開了病房。
李嘉宇走出醫院大樓,來到醫院的草坪上。現在是下午三點多,正午的熱氣已經消散許多,草坪上有不少出來曬太陽的病人。一位年輕的兒子推著父親的輪椅往樹蔭處行進,另一邊,一位老婦人正攙著老伴在草地上緩緩前行。突然,那老頭兒身子一歪摔了下去,老婦人連忙去拉,無奈卻力不從心。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男子(應該是老人的兒子)急匆匆地跑來,一把抱起父親,將他抱回旁邊的輪椅上。
李嘉宇靜靜地看著,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兒。蔣母說得沒錯,以蔣父現在的情況,蔣睿恒真的應該回來照顧父親。這畢竟是他做兒子——而且是獨子——的職責。李嘉宇不想說什麼“蔣睿恒在S市有工作”這樣的蹩腳借口,事實上蔣母說得沒錯,如果蔣睿恒將這種情況和局裏說了,無論是S市還是北京這邊都一定會盡力為他開綠燈。隻是,這一照顧會照顧多久?腦出血病人的預後非常不可預見,以蔣父的發病情況,想恢複正常已經是不可能的妄想。即使是恢複到可以基本生活自理,恐怕都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那麼,蔣睿恒會在北京待多久?……自己這次不告而別來到北京,母親得知實情後發了很大的脾氣。李嘉宇從父親的隻言片語中都可以想象母親當時是怎樣的怒火衝天。事實上從李嘉宇出櫃後,李母就一直沒放棄過將兒子“拉回正道”的努力。如果被母親得知蔣睿恒現在的情況,她會不會更逼著自己和蔣睿恒分手?自己又能不能扛得住這壓力?還是說,他們終究會敗給距離和時間?……
睿恒,我真的不想和你分開……
這天晚上,李嘉宇很晚才回到病房。
蔣睿恒一直在等他,一見他回來,立刻走了過來:“你去哪兒了?怎麼手機也關機了?”
“手機沒電了。”李嘉宇簡單地回答。他看向蔣睿恒,平靜地開口:“睿恒,明天我打算回S市了。”
蔣睿恒的表情明顯地一愣:“怎麼突然要走了?”
“我的年假一共就10天,已經都用完了。今天晉哥給我來電話,問我什麼時候能回去。我已經跟他說了,我明天就回去。”
蔣睿恒深深地看著李嘉宇,目光中帶著審視。李嘉宇衝他扯扯嘴角,僵硬得稱不上是笑容。
蔣睿恒回頭看了眼病床上的父親,見老人睡得安穩,於是他拉著李嘉宇的手,走出了病房。
蔣睿恒帶李嘉宇來到一條僻靜的走廊,而後站定。
李嘉宇笑了笑:“我知道你有話要跟我說,說吧。”
“嘉宇,”蔣睿恒開口,“我暫時不能回S市了。我爸現在剛剛得病,許多事我媽一個人應付不了,我得留下來一段時間。”
“嗯,我明白。”李嘉宇點頭,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場景很像他來北京前做的那個夢。
不過好在蔣睿恒並沒有按照夢中的劇情說下去:“嘉宇,我知道你現在在擔心些什麼,你放心,這種情況隻是暫時的。等我爸情況穩定了些,我就會回去的。”說到這裏,蔣睿恒抓住李嘉宇的手,“嘉宇,給我點時間。”
看著蔣睿恒認真甚至略帶急切的表情,李嘉宇突然笑了出來。而後,他突然探過身去,吻住了蔣睿恒。
兩人吻得很投入——種種無法開口的情感:憂慮,不舍,愛戀,都化為了這一個吻,無聲而又纏綿地訴說。
過了好一陣子,兩人終於慢慢分開。李嘉宇抵著蔣睿恒的額頭,輕聲說:“睿恒,”
“嗯?”
“我愛你。”
李嘉宇很少將這三個字掛在嘴邊,然而此刻,他說得很動情。蔣睿恒一把將李嘉宇緊緊抱住,鄭重承諾:“嘉宇,我也愛你。相信我,這並不是一個多麼困難的問題,給我點時間,我會解決它。”
“嗯。”
李嘉宇回到了S市,重新開始了平常的生活。蔣睿恒跟局裏請了長假,歸期暫且未定。為了彌補法醫人手不足的問題,市局從外麵借調了一位法醫,正是前不久有過接觸的蔣欣。原來前不久蔣睿恒去北京開會時便遇到了蔣欣,當時他便征求了蔣欣的意見。而蔣欣在得知蔣睿恒的情況後,也欣然同意過來支援。多了一位美女,法醫辦公室熱鬧了許多,好幾個年輕單身漢借著各種理由往六樓跑,不過李嘉宇去法醫室的次數卻不多,倒不是他不喜歡蔣欣,隻是他不想在工作的時候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