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清一路走來,一邊抱著女兒看大雪山伊人卻滲人的雪景,一邊聽身邊的幕僚介紹蔓德凱家主艾爾瑪的情報,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山腰的山門,和門前佇立的人。
先生,這就是蔓德凱的家主?覺清回頭問道
正是艾爾瑪。蔓德凱,主上
此人若真如先生所說,則大業可成。覺清又向那人望了一眼,那人竟向這邊做了個揖
大人,臣下還有一事相告,荀續突然停下躬身說道
先生不必如此,但說無妨,覺清連忙轉過身去扶住綠衣男子。
荀續直起身子,抱拳說道:微臣幼年與艾爾瑪。蔓德凱曾一起進學於賢士塔林,此人可比一顆磐石,威壓烈火無用,隻會讓他越打越硬,王上當懷柔,以友相稱,此人性忠義,無反複,更有野心,若謀略可成,則北原各地,名為蔓,實為隋。
覺清轉過身來,將目光放在山門那人身上,那人像是注意到這邊目光,遠看一眼,躬身行禮,卻是居高臨下。
覺清哈哈一笑,此人甚是有趣,不下山來迎,據山門而待,有禮數卻不失骨氣,好!
看來王上心中已有主意,荀續躬身道
覺清沒有回答,隻大步朝山門走去。
荀續走在背後,嘴角卻冒起了一絲微笑,一種沉浸在回憶中的笑
16年前,北原青玉城
荀家與蔓德凱人世交已久,荀續的祖輩是北原一帶的跑商,蔓德凱人的食鹽,布匹都是荀家從青玉城購置,再從蔓德凱人手裏交換皮毛,獸骨。荀續今年剛滿16,是可以跟著跑商的年紀了,一大早父親就帶著家人造飯起身,走正門,出城北,浩浩的往北邊去了,荀續是第一次跟著出來,心情像是8歲那年去帝都探親那般歡喜,出青玉,過池前,再過池後就到北原地界了,季當春初,北方的雪也不是那麼厚,隻在遠山處皚皚,傍邊望見的盡是一片青青,像是冬天裏隔夜盛著青瓜湯結霜的餐盤。荀續自幼不喜行商,隻愛遊山玩水,結友交情,卻又是這代宗主單傳,家裏自是愛惜得很,怎奈他不喜父輩安排,隻好揪住他,以北原變換的景色做誘餌,良苦勸得北行。這一路倒也乖巧,荀父隻以為他已近成年,收心專業了。卻不知荀續隻是喜得這路上不曾見過的景色,無暇其他罷了。
車隊行了一月有餘,終於到大雪山腳下,聽老幾輩說,春季還好,若是到了冬天,馬匹受不了嚴寒會凍死,隻好肩扛背負,一件一件貨物運進山去,遇上大雪封山,大家就在山腳紮營,防著狼群防著山裏的賊寇,那時都是好幾家人結成一隊,不像現在各家各做各的,路上遇到還要給對方設點小障礙,做點小手段。每每聽老人說道這些,年幼的荀續隻覺得那離自己很遙遠,他覺得自己生來就不是為這種生活而生的,他在等一個人,一個能讓他走南到北,閱盡天下的人,這一路走來,他覺得這個人,或許就在路的那一頭等著他。
跟著父親,一個部落一個部落的交易商品打了一個回轉,荀續卻覺得倦了,父親不滿便重口說了他幾句,負氣之下,他竟趁夜打了包裹逃出商隊去了,看著滿夜空的星辰羅列,聽著遠處豺嘶狼嚎,他突然覺得心裏滿了,不在空洞,迷茫。他站立望了望天,便向前走去,他不知道目標在哪,或許,隻是前方罷了,他又想,不知這天地的極端,又在哪裏?
也不知道走了幾月幾天,天界卻還是遙遙,荀續有點擔心起家人來,此刻他們必定在尋找自己,或者,按父親的性格,已經直接放棄自己了吧。身上帶的幹糧不多了,這幾天走下來都是荒無人煙的地界,連狼都似乎對這裏不重視,不過人卻是比野獸更為強的,像荀續,就已經走到這種連野獸都銷聲匿跡的地方了。荀續不確定以前有沒有人走過這裏,不過自己應該是走出了一條不屬於任何別人的路途,是他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