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成了明星和可以預言未來的巫師,他們分別代表不同的學術觀點,也代表不同的社會階層和利益集團說話,說來說去,大家就熟悉這些家夥的名字了。像趙亮這麼一個炙手可熱的經濟學家,他爆出家庭醜聞當然就成了報紙社會版上的重頭新聞了。
我一邊看著報紙,一邊想到了給媒體曝料的,肯定就是他的死敵。一個可能是他的前妻曾莉,但是,我想,現在她應該會覺得,趙亮已經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了,他們離婚了,他就不是她的心病了,實在沒有必要把他搞得那麼臭啊。當然,也不排除她要通過這種方式去報複他。據我分析,現在最希望利用這個醜聞把他搞倒的,一定是他在學校裏的敵人、那個曹昆教授。世界經濟係主任曹昆的學術形象和道德感召力都很好,一向以講民生、講公平、講社會公正的麵目出現在大眾媒介上,他的經濟學研究還被稱為是窮人的經濟學,是和趙亮完全對立的另外一個經濟學派。而這一屆中央政府自從2002年執政以來,也在大力提倡改善民生,提倡社會和諧,降低甚至取消農業稅,還改善退休工人的待遇,提高士兵的津貼,這些舉措大得民心,也剛好和曹昆的經濟學觀點一致。而且,曹昆為了實踐自己的經濟學理論觀點,這些年還效仿孟加拉國的經濟學家尤努斯開辦專門給窮人發放小額貸款的孟加拉銀行的經驗,他也在河北和安徽農村成立了可以給最窮的人貸款的農村互助合作社,進行社會實驗。從經濟學的觀點看,他們倆的確是完全對立的,而在他們學院裏,從美國留學回來和從歐洲留學回來的教授們分成了兩派,一直鬥得不可開交。於是,趙亮的這次被媒體咬上了,我猜測,就有這樣複雜的背景。那麼,這曹昆得到的消息是誰提供的呢?肯定是曾莉提供的,因為她本來就想這麼做,她也親自告訴過我。可是離婚之後,她不想這麼做了,但是已來不及撤手了,因為曹昆恰好要利用這件事情來把自己的對手趙亮搞臭,同時為自己樹立起最大的威信,得到最大的好處。
想明白了這些因果關係,我放下報紙,立即給趙亮打電話,可是,他關機了。我知道他也一定看到了報紙上的報道,我知道,他關機的意思就是他現在不需要我的幫助,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我明白,媒體這麼一搞,這一次他真的是在劫難逃了。他的敵人把他晾到了大眾的眼皮底下,告訴大眾,原來,這個受人尊敬的經濟學家,竟然是一個大嫖客,一個背叛了家庭的人,他還背叛了公眾對他的信任,成為了特殊利益集團的代言人,他完全被邪惡的力量所俘獲——你想,大眾還能饒了他?還不把他放到火上好好地烤一烤,甚至就把他放到火刑柱上活活燒死?大眾必然要去掉他頭頂的所有光環,然後以公眾輿論的壓力,要求有關方麵對他進行懲罰。這一招比較狠,可以置他於死地了。
我歎了一口氣,知道他現在的日子一定更加的難過了。我不知道如何幫助他,其實,這難道不是他咎由自取嗎?我的同情幫不了他,何況,我真的應該同情他嗎?
幾天之後,消息傳出來了,是另外的朋友告訴我的。果然是趙亮在大學裏的對手曹昆教授搞的。他利用曾莉氣昏了頭、情急之下給他的那些趙亮包養情婦的材料,將趙亮告到了學校紀委。紀委迅速地進行了調查,也得到了曾莉的配合,她也來了個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協助紀委認定了趙亮違紀的嚴重事實。後來,經過了校長辦公會議的研究,大家認為,像趙亮這樣一個道德形象狼狽、給學校的聲譽造成了損害的人,已經不適合在本大學繼續任教了。於是,趙亮就這樣被自己的對手徹底擊敗,被學校開除公職了。
他奇怪地消失了,誰都找不到他。我怎麼給他打電話,他的手機都是關機狀態。
不過,他還是留給了我一封信。一個星期之後,我收到了迅捷快遞公司給我送來的一封信。我一看,落款是他,就趕緊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打開來看:
老段: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消失了。是我自己選擇失蹤的,你也不要試圖找我。我受到了懲罰,也許這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需要找一個地方安靜地呆一呆,我需要仔細地檢視自己,到底我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麼我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為什麼我這麼的糟糕,我的生活到達一個高點之後忽然急轉直下,變得這麼的狼狽?
我記得,咱們在上大學的時候,你曾經和我談論過畫家高更,現在,我忽然明白了,高更為什麼會拋棄掉自己讓人羨慕的職業、穩定的家庭和喜歡搞家庭貴族沙龍的妻子,獨自一個人到大西洋上的荒島塔西提島上去,和那些土著人生活在一起。當然,你也不要立即就聯想我像高更一樣,也跑到荒島上和土著在一起了。你想問題的時候,總是有些線形思維,十分笨拙。當然,你要明白這隻是一個比喻,總之,就是不要想著去找我,等到我想出現的時候,我自然還會回來。
我想,當人們過分地注重追求物質的增加、金錢的獲得,結果我們贏得了世界,但是卻失去了心靈。人們被封閉在一種狹隘的世俗世界裏不能自拔,人類與廣闊的宇宙相隔絕,陷入了社會富裕而精神貧瘠的瘋狂旋渦。我們已經失落了生活的意義,每個人的精神生命來自宇宙的精神生命,它內在於我們,是我們生活中內在的本質,又是一種超自然的生命,因此,我現在要去尋找人的精神和內在的生命力,重新獲得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