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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前我第一次讀完卡夫卡的《變形記》,強烈地感受到主人公格裏高爾以及小說作者對人類之愛的無限渴望。我認定作者是一位深懷溫柔之心的人。後來,近十年前,我在《超越此岸的存在》一文中還專門談到,雖然卡夫卡的世界是地獄一般黑暗,但人們從他那裏感受到的,最終還是至深的人類之愛。後來我發現,在這個問題上,我與卡夫卡自己的看法十分一致。他在某處寫道:"沒有人能唱得像那些處於地獄最深處的人那樣純潔。凡是我們以為是天使的歌唱,那是他們的歌唱。"

卡夫卡,這位"二十世紀上半葉無名的騎士愛情歌手",他的歌正是來自地獄的天使的歌,是骨子裏溫柔的歌。關於這個問題,有兩個特別重要的層麵需要指出:其一,要把卡夫卡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地獄之歌感受為溫柔的天使之歌,顯然需要一種特別的"接受美學"。關於這一層麵,我不打算多作討論,因為它太複雜;或者,毋寧說,它是一個"美學"問題,無法通過討論來解決;我隻是認定卡夫卡之歌是徹骨地溫柔,並名而正之。

其二,當我們感受和領悟卡夫卡天使般的溫柔之歌時,不要忘記了它來自地獄的最深處。關於這第二點請允許我略作表達。

就卡夫卡而言,"地獄"及其"最深處"的含義十分複雜。那或許是陀^

第一節 穿過曆史的迷宮

布拉格是一座悲劇性的城市。這一點從建築上就能看出:中世紀和近代的各種形式幾乎毫無過渡形式就互相交錯在一起。這樣,一排排房屋就具有某種浮動的、夢幻的色彩。布拉格是一座表現派城市。房屋、街道、宮殿、教堂、博物館、劇院、橋梁、工廠、塔樓、簡陋的出租樓房,這一切都是一種深沉的內部運動的石化了的痕跡。布拉格的城徽圖案裏有一隻鐵拳,一隻砸爛使人窒息的城牆和鐵柵欄的鐵拳,這不是沒有道理的。城市的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背後潛藏著一種強烈的生活意誌,它要打碎舊的形式,不斷地鞏固新的生活,但是恰好在這裏已經潛伏著毀滅的種子。暴力導致新的暴力。越來越發達的技術將粉碎那隻鐵拳。現在已經可以聞到一股廢墟味道。古斯塔夫·雅努施:《卡夫卡對我說》,趙登榮譯。時代文藝出版社,1991年,第74頁。

的確,布拉格並非隻是一個隱喻。它是曆史上奧地利(以及後來奧-匈帝國)行省波希米亞的首府。從曆史上說,奧地利可以看作"哈布斯堡王室"的同義詞。作為一個國家,奧地利有著極為複雜紛繁的演變和發展史。

在中世紀,歐洲本土的版圖碎裂為成百上千塊細小部分,宛如"一條政治上雜亂拚縫的坐褥"。形形色色的公國、伯國、侯國、主教國家以及城邦,各自擁有頒布法律、征收賦稅、鑄造錢幣的權力,與此同時,又另有一群自成獨立經濟單位的莊園和市鎮。在各個部分之間,似乎永無休止地進行著繁複的政治紛擾或戰爭,直到鐵血與火焰把它們交融鍛燒成若幹較大的部分,並繼續鐵血與火焰的角逐和較量。

13世紀,統治德意誌神聖羅馬帝國的哈布斯堡王室侵占了奧地利。到14世紀,政治和戰爭的較量導致世事變遷,哈布斯堡王室的統治變成"對奧地利的統治",哈布斯堡王室變成"奧地利王室",成為德意誌神聖羅馬帝國內部一支舉足輕重的王室。從15世紀一直到18世紀初,德意誌王位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稱號實際上由奧地利哈布斯堡王室世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