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顏色稍淺的蘇繡綾裙,斑白的發絲整整齊齊的綰在腦後,額頭上帶著鑲珠的抹額,耳朵裏掛著赤金葫蘆耳墜,手腕上是翠綠的手鐲。一看這身打扮就知道這位老夫人家資不匪。

此刻,她略有些渾濁的眼睛綻放出激動的光芒。“鈺哥兒……”

七夜把姚氏安排得很好。

周舍在小院裏坐了坐,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湧上心頭。麵前淚水連連的姚氏和兩年前淪落到街頭乞討的落魄模樣差別極大,和他記憶中清秀瘦小的樣子更加對不上號了。就是愛哭的毛病讓他找到了一些熟悉感。

當年也是如此,家裏沒錢了哭,丈夫罵人也隻會哭,守寡的日子更是天天哭,時時哭,自己被欺負了還是哭。

“別哭了。”周舍語氣平淡得令他自己都驚訝。

姚氏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一聲聲的告訴他這些年來她如何過的。於是周舍知道了那個屠夫沾染上了賭,欠下巨額賭債,被賭坊的老板賣到北邊挖礦去了。他的兩個繼兄也沒逃掉,和姚氏一起被賣掉。姚氏被賣給一戶人家做粗使,做不動了,被主人家趕出去乞討,然後遇上周舍。還有兩個繼兄,開始還來找姚氏要錢,後來就音信全無,聽說得罪了什麼人被打死了。

周舍已經對繼父繼兄的消息沒什麼興趣了。他如今相信因果報應,料到他們結果不會好,如今知道了也就嗯一聲了事。

直到姚氏紅著眼眶捧上來一疊衣物,才讓他平靜的新湖泛起絲絲波紋。

母親親手縫製的衣服。

隔了十多年的時光他居然再一次見到了。

知道周舍要離開不肯和她住在一起,姚氏頓時淚如泉湧。周舍心軟,出門前對她說:“下次再來看您。”

姚氏含淚笑了。

周舍拎著一包袱的衣物,心裏不知道什麼滋味。他不由自主的回想曾經令他痛徹心肺的一幕幕,回想曾經對生母的怨恨。他以為自己會一輩子也不原諒她,結果……連冷漠也做不到。

她隻是性格軟弱糊塗,畢竟還是疼愛孩子的。

周舍終於能夠放下苦痛帶來的偏見怨恨,中肯的帶看自己的生母。但是他知道自己想奉養她安度晚年,卻永遠也不可能對她有濡慕之情了。

“想什麼呢?”七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在想,過幾天再去看看她。”周舍嘴上說著,身體隨意的向後一靠,正好貼著七夜的胸膛。

兩人都愣住了。

隔著薄薄的意料,彼此*的溫度親密的交纏。

這個動作那麼自然,那麼熟練,好像無數次出現在他們之間,不需要思考便自然而然的做出來。

天經地義般的親近!

周舍猛的站直身體,慌亂的說:“天晚了,我先睡了。”步履淩亂的回了房間。

七夜定定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待周舍關上門後,伸出雙臂,做出一個環抱的姿勢,閉上雙眼,仿佛真的從後環抱著一個人——他常常這樣抱著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