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是不想去的,然春兒和老管事早早地將行李備好, 他又沒什麽好的主意, 隻好莫名其妙地上了馬車。老管事年事已高故隨他坐在馬車內,身旁帶著春兒一路服侍, 專請了位車夫趕車, 因路途遙遠, 所以足足費了沈言之四兩銀子,還要包吃住, 難免心有點疼。
這幾日老管事一應吃穿住在沈家,早晚總要看著沈言之哭一場,還總是提起沈家母子二人日子過得有多艱難,但即便再苦也沒有賣了父親生前留著的宅子, 沈言之聽了隻笑,笑他連個宅子都不如, 但也慶幸他們母子還算有良心,否則沈家便真的不再是沈家。
馬車行了二裏地, 城外沒什麽人,唯有車輪轆轆的聲音格外清晰,車夫穩穩駛著褐色馬車, 雖從外看不起眼,卻也是二馬拉車,裏麵也別有洞天,腳下鋪著異國絨毯,角落擺琉璃瓶插兩朵時令花,他才不似那俗人,偏愛些濃烈熏香,熏得滿屋子透不過氣。
自上馬車後,沈言之始終靜坐闔眼,未言一字,即便春兒詢問是否要喝些水也無甚反應,春兒與老管事相視一眼,一齊搖了搖頭。
老管事隻好笑了笑道,“等少爺回了家,夫人一定欣喜,信已於昨日送出去了,定會忙張羅著迎少爺回家呢!少爺如今飛黃騰達,一朝入了翰林院,今後便是登閣拜相,前途不可限量,老爺泉下有知必能安心了……”
一旁春兒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奴婢還沒去過江南呢,也不知原來公子是有家的……”
說到這,二人不僅皆疑惑起來,一個疑惑為何公子有家人卻從未提起過,一個疑惑為何公子安好卻不曾歸家。
這時,沈言之緩緩睜開眼,盯著眼前小案上隨馬車顛簸晃動的溫水,漆黑的眼中看不出半點情緒,緩緩開口問道,“這一路,若被賊人所劫,可如何是好?”
春兒一楞,“公子,太平盛世,哪裏來的山匪流寇呢”
沈言之沈默半晌,又問,“若路上染疾,客死他鄉,如何是好?”
“呸呸呸!”,春兒忙道,“公子說這不吉利的話作甚,公子向來身子康健,往年也無病無災的,可別亂想了”
沈言之還不死心,“若——”
“少爺可是有心事?”
老管事終覺出不對來,還家本是高興的事,沈言之卻一直悶悶不樂,常常嘆氣,似猶豫不決不肯回去,當年他隻知自家少爺走失,拖著這副多病多災身子骨耗盡性命也要將少爺找到,否則死後難見老爺,但此時此刻方覺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簡單,少爺如此,必有難言之隱。
沈言之聽罷輕擡眸,心中忽有主意,難免欣喜,忙掩藏激動神色,看了看老管事,放下手爐,拉過老管事的手握在溫熱的手心裏,嘆聲道,“並非心事,隻是不可說,會稽沈家,已非我可歸之處,當年之事,也非您所見所聞,是他母子二人蛇蠍心腸,幸得沈家先祖保佑,方有今日之我”
“少爺此話怎講……”,老管事一驚,思量一會忽恍然大悟,驚道,“少爺可是受了委屈?是夫人她——”
沈言之又嘆一口氣,已是波瀾不驚,“往事休要再提,這家我本不想回的,我們也不過都隻討個好名聲,思前想後,倒也不必非見了麵”
老管事不明白,心中卻也有了幾分猜想,又聽沈言之道,“沈家威名大梁無人不知,也因這威名,皇上才尋了我來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