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這會不會是蠻草根製成的粉末呢?如果是,馬胖就有救了。但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這些粉末是蠻草葉製成的,馬胖吃了就會加速體內蟲子的生長速度。兩個選項,不是毒藥就是解藥,不是生就是死,馬胖會怎麼選?

第二天一早,我被放鞭炮的聲音吵醒。出去一看,原來馬胖正用木棍挑著一掛鞭炮放,聲音震耳欲聾,我弟弟捂著耳朵在一旁看熱鬧,我這才想起來,今天竟然是大年三十。

馬胖放完鞭炮搓手跺腳地往屋裏跑,我急忙跟進去。他有說有笑地和我媽一起準備年夜飯的材料,看上去心情很愉快。

我把他拉到一邊:“你……你沒事兒吧?”

馬胖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我尋思過了,左右是個死,倒不如死得開心點兒,要不我成天要死要活的,你們看著心裏也難受不是?”

我仔細看了馬胖幾眼,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死撐,反正現在也不重要了。我把我昨晚的發現詳細地說了一遍,馬胖剛開始還一臉的莫測高深,然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氣之大幾乎要把我的手腕捏碎。

“你……你說的是真的?”

“那當然,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我怎麼會開玩笑?”

馬胖激動得臉色都變了:“先別說別的,我要看看那粉末!”

我飛快地走進房間,從抽屜裏取出紙包交給馬胖。馬胖打開紙包又看又聞,過了半晌才頹然放下紙包:“說實話,胖哥我這輩子不怕一條道跑到黑,但是最怕做選擇題,楊賀同誌,你說我該怎麼辦?”

我猶豫了一下:“這關係到你的生死,我也不好說。不過要換作是我,我肯定會把粉末吃了,要死要活都圖個痛快。”

馬胖聽到我的話突然把粉末拿到嘴邊,舉了半天又放了下來。我看到他滿臉猶豫和彷徨,知道他現在需要時間思考,於是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馬胖這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等他從房間裏走出來已經是下午兩點鍾左右。我急忙迎上前問道:“你……想好了嗎?”

馬胖點點頭:“想好了,我要好好過完這個年。”說完他就跑去幫我媽擺桌子。

北方人過年白天隻有兩頓飯,然後就是半夜那頓年夜飯。今年家裏有客人,所以我媽把菜弄得十分豐盛,有魚有肉有凉盤有熱炒。馬胖和我爸連幹了幾杯之後,突然開始唱起歌來,先唱《東方紅》,然後又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的嗓音頗洪亮,我爸聽得興起,也放開喉嚨,和馬胖來了個民歌大串燒。一時間屋內歡歌笑語,氣氛熱烈。

就這樣,一九八二年正式成為曆史,那些昨天的記憶卻仍然鮮活,無時無刻都提醒著我們,還有許多未盡的責任在前方等待。

今天已經是年初六,馬胖坐在我的房間裏,垂著頭對我說:“小賀,萬一胖哥過不了這一關,你別忘了上我老家和我爸媽說一聲。你……好好說,千萬別嚇著他們。”

我沉重地點點頭,馬胖繼續道:“逢年過節,你看在咱們是老同學又共過生死的分上,別忘了給我燒點兒紙錢。”

我又點點頭,馬胖又說道:“一會兒要是我太痛苦,你千萬別手軟……刀就在我枕頭邊上……”

我再點點頭,馬胖道:“要是我死得太難看,你可得好好和你爸媽解釋一下。他們……人真好,我很羨慕你,楊賀。”

我這次動也沒動,馬胖又說道:“我想起一件事,我要是讓你給我來個痛快,你不就成了殺人犯了嗎?我看還是我自己來吧,自殺就不會連累你了。”

馬胖再次開口:“我……”

我打斷了他的話,“要不你先別吃了,我們找陸真研究一下,讓他想辦法驗一驗粉末的成分……”

馬胖連忙搖頭:“他能驗出個屁?萬一他一頓折騰耽誤了時間,就算這是大羅金丹都救不了我。你放心,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死馬當活馬醫,我現在就吃!”說著馬胖拿起粉末一股腦兒都倒進了嘴裏,隻見他痛苦地皺著眉,嗆了幾下,然後臉色慘白地倒在床上。